即便阿父已經將事情平息下去了,他自己卻仍然留了些痕跡在心底,始終不能釋懷。
這一次他會想著為家族去接觸那孟氏小郎君,也是被那點執念驅使,想要借著那孟氏小郎君,為族里立下些許功勞的意思。
他早先注意到了,卻對著遮掩得極好的幼弟無從下手。但現在不同了,現在,阿紳自己注意到了其中的問題,他可以著手處理了。
這樣想著,王璇又喚了王紳一聲:阿紳。
王紳發散的目光有焦點再次凝聚。
你還需要想明白,你到底是想要為自己,結交那個孟氏小郎君;還是為的家族,所以想要跟那小郎君交好。
如果我沒能想明白呢?許久以后,王紳喃喃問道。
王璇唇角揚起一個弧度。
他沒有答話,但一切的反應也已經足夠讓王紳自己明白了。
王紳怔怔看著,發愣。
王璇有些心軟,但到底穩住了。
他慢悠悠開口,將王紳知道但不太了解的那些事情,一一與他說道出來。
昨日里,你們童子學休沐,那孟氏子去拜訪了陳留謝氏的謝誠謝郎中。
王紳凝了凝神。
王璇就知道他在聽了。
你在童子學里的另一位同窗,謝氏的謝禮,也出現在謝誠謝郎中府上,同其他的謝氏旁支一道,等來了那孟氏小郎君
但彼時在謝氏園林中的諸多謝氏郎君中,孟彰只看中了一個謝遠。
謝遠王紳道。
王璇點頭:那也是謝氏旁支的郎君,他學識不差,但更擅琴,以琴曲名傳帝都。你應也是聽過他的名聲的。
王紳緩慢點頭。
那謝遠謝郎君其實也沒有多做什么,他只彈奏了一首琴曲
王紳猜到了什么,他眸光微動,更看定了王璇。
王璇頜首,肯定了他的猜測。
就像你曾經聽到的一言半語那樣,謝遠視孟彰為知音。
王紳一時沉默,只垂著眼睛看自己的手指。
王璇總結道:所以,你想要與他結交,必得先與他賠罪,表明了態度,然后端正心思與他相處。
他覷了王紳一眼:這原本也是正經與旁人結交的辦法。
王紳低頭在那里坐了好一陣,忽然嘟噥一句。
王璇不回答,只做沒有聽見。
王紳等了一陣,沒等到王璇的回答,抬眼小心瞥著王璇的神色。
好好說話。王璇道。
王紳清了清嗓音:如果我真與他賠罪了,然后端正了心思跟他相處,我與他是不是就能成為知交的友人了?
王璇沉吟不答:唔
王紳掐著手指,緊緊盯著對面的青年郎君,等一個答案。
王璇抬起眼看過去,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大兄,你怎么能不知道呢?!王紳急了,幾乎要伸出手去抓王璇的袖角。
可我是真不知道啊。王璇回答道,我又不是那孟氏小郎君,又怎么知道他對你賠罪會是個什么反應呢?
王紳不答應:但大兄你那么聰明!你
王璇搖頭:人要與人相交,除了真與誠以外,也是需要講究緣法的。合得來便是合得來,合不來就是合不來,半點強求不得。
末了,他還叮囑王紳道:阿紳,這一點你需要先記明白。
王紳面上盡是忐忑與猶豫,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將王璇的這話聽進去。
不知坐了多久,王紳忽然抬起眼睛,看定王璇。
望入王紳的眼底,王璇笑了。
大兄,我還是應該去試一試的,是不是?他問。
王璇半點不遮掩自己的笑意,他也沒有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只反問王紳道:你覺得呢?
王紳認真想了想,既是回答王璇,也是在告訴自己:如果我不試,那就完全沒有可能,但我要是試了,就還有些機會。
王紳嘴里說著,面上也帶出了一點笑意。
那孟彰是個很溫和的郎君,只要我做了,哪怕他不愿意接受,也再不會像現下這樣待我
王璇仍是笑著,但眼底卻也有些心疼。
成長,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磋磨。
就像這一次,不論那孟氏小郎君是個什么反應,但他阿弟,卻是真的要彎下身來了
可他也不可能去阻止。
這是王紳自己的成長,是他自己的決斷,更是他自己的所愿。
他只是要在重回坦途之前,先從那崎嶇小路中走出來而已。
大兄,王紳看著王璇,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頓了頓后,他想起了什么,強自壓下心頭洶涌的思緒,極力做出一副端肅的模樣來。
大兄,有一件事我要先問清楚。
王璇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說道來。
王紳深吸一口氣,道:族里對那孟氏阿彰,到底是個什么態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