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有些事情,只能你自己清楚。
孟彰沉默半餉,終于跟孟顯開口:我怕真到那個時候才出手,就太遲了。
可能是重生歸來的司馬慎,說要為他的阿父阿母贖罪
這件事情給孟彰的影響,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么簡單。
司馬慎是什么人?
在他夭折以前,他是武帝司馬檐的嫡長子,按照如今的嫡長子繼承制度,司馬慎只要活著,就是武帝司馬檐的繼承人。
他受到的,是司馬氏一族最高等級的培養。而司馬氏一族是大晉朝的皇室。
在這樣的時代里,皇室天然凌駕于天下之上。哪怕是名傳九州四海的諸世家望族,也只有通力合作,才能與司馬氏一族抗衡。
出生在皇宮里,有一對那樣的父母,受著皇室最頂級的教育,哪怕夭折了,落到陰世天地中,司馬慎仍舊是陰世皇庭里的太子殿下
孟彰完全可以想見未重生前的司馬慎,到底會是何等的驕傲與恣意。
可就是這樣的司馬慎,竟然在重生之后,變得謙遜、仁厚、寬和、大度
除了仍然受到帝城諸位帝后掣肘這一個缺點以外,司馬慎儼然是一個合符各家名士所推崇的仁君。
這人前后巨大反差所傳遞出來的信息,由不得孟彰不多想。
到底是要遭遇了多大的變故、要目睹怎樣慘烈的場景,才會讓司馬慎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又到底是發生了什么,才讓孟彰自己在司馬慎所知到的未來銷聲匿跡?
我怕
真等到那個時候再出手,已經太遲了。
孟彰垂落眼瞼,直視自己的內心。
是了,這段時間你那樣的趕,只憑一曲琴音就認定謝遠是個可以拉攏過來的同伴,你也真的就伸手邀請他
就是因為這個啊。
你怕。
你怕自己一直拖延著,就讓局勢頹敗到你后悔。
你更怕,就算你已經傾盡了全力,也仍舊沒有辦法將頹敗的局勢給救回來
一股甜香從鼻端沁入魂體,拉回了孟彰部分心神。
孟彰抬眼看去,便看見了遞過來的甜糕。
定定看著那塊甜糕一陣,孟彰終于從石桌上爬起,伸手接過它。
二兄,他道,你很打攪人的心情,你知道嗎?
我知道啊。孟顯點頭,順手也給他自己捻了一塊小食,但是這不是正好的嗎?
那樣糟糕沉重的心情,就是要攪擾了它才好呢。
孟彰不說話了,只將甜糕送到嘴里,慢慢地咀嚼著。
甜糕細膩而綿長,熟悉的味道輕易就安撫了孟彰的心情。
原來是阿母做的啊
孟顯點頭:這是我的夢里嘛,當然要給你最好吃的小食啊。
而對于他們兄弟來說,這天下里最好吃的小食,除了謝娘子親手做的那些,還有旁的嗎?
哦,對!用力地咀嚼著嘴里的小食,孟顯面無表情地想道:阿蘊的那些湯藥就是絕對的折磨!
將一塊小食吃完,孟顯回轉目光,對孟彰道:別怕。
孟彰緩慢咀嚼著嘴里的甜糕,抬眼看向孟顯。
阿彰,別怕。他道,阿父、阿母、大兄、我還有阿蘊,都在呢。
孟彰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最后垂落眼瞼。
嗯。他應道。
待孟彰心緒平穩下來后,孟顯問他道:那你預備怎么做呢?
孟彰便將他跟謝遠說過的話又給孟顯重復了一遍。
你來找我孟顯聽完,問孟彰道,是因為陰世天地不過是陽世天地的映照,你想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原本不是這樣想的。孟彰嘟噥道。
孟顯看他。
孟彰輕咳一聲,將話說得更明白了。
二兄你也就是一個半大郎君,沒什么能耐
孟顯目光越發的危險。
孟彰察覺到了,不慌不忙地給自己打補丁。
現在。
是現在。
孟顯的臉色沒有晴開,但眼神已經沒有那么危險了。
孟彰心下暗笑,但他面上不顯,仍自跟孟顯道:而且近段時日以來,因為椿祖的傳話,整個安陽孟氏都轉動起來
二兄你也分`身乏術啊。
行了。孟顯打斷他道,你就直說了,現在要我們怎么做吧。
孟彰頓了頓,一整面上神色:二兄,我想在安陽郡中禁絕五石散。
孟顯先是一驚,隨后沉吟起來。
雖然說要在安陽郡中禁絕五石散口氣很大,但細細思量下來,卻也真不是就完全沒有實現的希望的。
如今的安陽郡中,確實也有旁的世家望族,但為首的卻仍是孟氏。
只要孟氏以身作則,又表現出強硬的態度,確實有希望將五石散阻攔在安陽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