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同窗,還是前后席位的同窗,他與謝禮平常在童子學學舍里相處的時間著實不少了,可他都沒有看見過這樣小兒情態的謝禮。
明明謝遠和謝尚這些郎君不過是陳留謝氏的旁支而已,謝禮自己是嫡支,謝禮天然就能在某種層面上壓制謝遠和謝尚,偏偏沒有。
非但謝禮沒有這樣的意思,就連謝遠、謝尚這兩位陳留謝氏的旁支郎君在謝禮這個嫡支郎君面前,也沒有自低一線的拘謹
陳留謝氏的崛起與興盛,果真不是沒有理由的。
孟彰心下慨嘆。
你的那份,不是該與阿尚族兄的那份算在一處的嗎?無言的片刻對峙過后,卻是謝遠先開口道。
這個怎么能算在一起?!謝禮、謝尚兩位郎君同時開口。
園林中各處坐著的謝氏郎君那看過來的目光,也是跟謝尚、謝禮兩人同樣的譴責。
顯見,非但是謝禮、謝尚兩人算計著再多得一次機會,其他的各位謝氏郎君,也都在謀算著蹭一蹭的可能。
謝遠只做不知,自顧自地點頭:阿尚族兄跟阿禮族弟,你們兩個是一道帶阿彰過來的,自當只能算做一次。這沒什么不對的,是不是?
謝遠說完這句話,還偏轉了目光,看向自剛才起就只是靜默站在旁邊看著的孟彰,問:阿彰?
謝尚、謝禮及一眾更遠處的謝氏郎君們也齊齊轉了目光過來。
只是相比起謝遠眼中的請求,謝尚、謝禮這些謝氏郎君目光里就更少了許多希望。
他們已經知道了
孟氏阿彰這位小郎君,不會站在他們這邊廂。
果真,他們很快就看到了孟彰的態度。
不錯。那位威儀自生的小郎君理所當然地點頭。
謝遠笑了開來。
與此同時,目光垂落下去,暗隱嘆息的卻就是謝尚、謝禮這些謝氏郎君們。
那就這樣說定了。謝遠徑自敲定,待回頭,我再尋一個時機,給你們下帖子。
謝禮、謝尚聽得清楚,卻也只能強自打點起精神。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阿遠族弟,莫要等回頭又說些不合適,不能的
就是,阿遠族兄,我等你的帖子。
謝遠都點頭應了。
謝禮與謝尚又各自叮囑了謝遠一回,便自識趣地尋了個理由離開了,只將這一處角落留給孟彰和謝遠兩人。
謝遠看向了孟彰。
孟彰先自打量一下周圍,就在這邊廂尋了個干凈的位置坐下了。
謝遠先是笑了笑,但面上笑意很快又斂去。
他重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又將懷中的寶琴取出,端端正正地擺放在身前幾案上。
琴音又起。
只這一次,有日月在天穹上顯出,照耀整個天穹;有流水潺潺,流轉過無盡厚土。
沒有言語,也根本就不需要有任何的言語,他們已經明晰了對方心中所想所念。
這便是知音。
隨著琴音悠悠蕩開,相似的、平緩的笑意在兩人面上升起。
園林中的其他謝氏郎君幾乎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動靜,只沉默而專注地凝望著這邊,看他們兩人,也在看他們不知道、無法觸碰卻真實存在著的某種磅礴意象,心中情思游蕩,漸漸迷醉。
這一日的園會,謝遠一連彈奏了九曲琴音,方才將手放下。
緩了一陣,他抬起眼,看著孟彰。
孟彰也正睜開眼睛。
對上他的視線,孟彰笑著頜首,贊道:很好。
謝遠笑了起來,但也只是少頃,他面上的笑意便緩緩收了起來。
你要去做。他道。
孟彰頜首:我要去做。
謝遠沉默一陣:可是很難。
孟彰笑道:但我有倚仗。
第70章
猛然間聽得孟彰的這句話,謝遠嚇了一跳,幾乎是下意識警惕地掃向四周。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看到了圈住他們這一處角落的薄薄禁制。
那禁制真的很單薄,只要有一丁點神識觸碰,它就會轟然破碎。但它的整體布置又很嚴謹巧妙,其他人想要悄無聲息地越過它,探查禁制內中的情況,都會觸動禁制本身,導致它的破滅。
它不能幫助主人阻攔旁人的窺探,可它能提醒主人。
只要其他人沒想要得罪這禁制的主人,自然就會望而卻步。
也所以,這禁制不是防御布置,它其實就是孟彰這位小郎君的態度。
它的存在,就告知著所有人,此刻的孟彰不想有人在側窺探旁聽。
謝遠放下心來。
你不必這樣小心。孟彰在此時也開口了,他的目光也掃視過園林里坐著的那些謝氏郎君,夸贊道,謝氏的郎君很是守禮。
何況,如果真有什么人在旁邊聽著,也很不錯。
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虛虛實實之間,那些拿不定真假與虛實的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