俑人梧的手頓了頓,復(fù)又將手中才剛撿起來的棋子丟回棋簍子里。
今日這一盤棋,算是下不了了他嘆道。
孟椿終于是不耐煩了,他道:下棋下棋,現(xiàn)在是下棋的時候嗎?!阿梧,你到底有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
天下要亂了!
天下要亂了!!
天下一亂,我們孟氏逃不出去,安陽也逃不出去!!整個天下,都會變成一鍋沸水!!
我們需要找到生機!生機!!
看見這樣激動又暴躁的孟椿,饒是俑人梧,也不由得側(cè)目。
生機不是在我們手上了嗎?俑人梧平靜問道。
才剛剛爆發(fā)失控過一回的孟椿聽得俑人梧這話,先是一喜,隨即又疑惑了。
什么時候?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孟椿一迭聲地問。
俑人梧抬眼看他。
孟椿細看著俑人梧的臉色,一時有些發(fā)笑:你不會是想說阿彰吧?
阿彰還太過年幼了,你孟椿還待要與俑人梧分說,卻見俑人梧搖了搖頭。
不只是阿彰。
孟椿安靜了下來。
迎著孟椿的目光,俑人梧道:是每一個孟氏族人,是這安陽郡里的每一個人。
孟椿靜默許久,才再次開口,他的聲音嘶啞得嚇人。
你想要在國中裂土封疆?!
裂土封疆?俑人梧嗤笑一聲,似笑非笑看他,你倒是敢想。
孟椿才意識到自己誤解了俑人梧的意思。
俑人梧只看他一眼,也沒有太抓著孟椿不放。
我安陽郡,周邊沒有諸王封國,也不是邊疆所在,便是他司馬氏要剪除自己身上的腐葉,要削弱世族力量,也禍害不到我們安陽郡。我們只要踞城而守,等待他們自己分出個勝負(fù),便也就行了。
俑人梧說得輕松簡單,但孟椿心中卻多有疑慮。
雖然我們這周圍沒有諸王封國,但是阿梧,你所以會在這里擔(dān)任郡城隍,就是因為武帝需要你護持中央
安陽郡,是中原腹地所在,所以不獨獨是安陽郡這一地,就連周遭的八郡,也都是武帝司馬檐的根基。
倘若皇族內(nèi)部動亂,武帝必定會著你等領(lǐng)兵勤王的,到時候,我們要怎么脫出身去?
俑人梧平靜抬起眼瞼,看了孟椿一眼。
孟椿心頭一肅,猛然間想到了一種可能。
安陽郡連同周圍的其他八個郡縣,都是武帝司馬檐的根基。一旦司馬氏族中動亂爆發(fā),武帝司馬檐必定會著諸郡城隍調(diào)兵勤王。
安陽郡乃至安陽孟氏,自然也得隨令行事。除非
除非武帝司馬檐連調(diào)兵令旨都沒能發(fā)下,就已經(jīng)敗了。
可是,這可能嗎?
俑人梧伸出手,去撿棋盤上的棋子,將它們收攏入棋簍子里。
為什么?孟椿問道。
明明俑人梧是武帝司馬檐的心腹,卻先在局勢動亂之前,就已經(jīng)判定了武帝司馬檐的敗局。
俑人梧這次是連眼都沒抬。
因為武帝陛下這一次的對手,是
高祖宣皇帝。
不是俑人梧不顧念往昔君臣情誼,實在是他熟悉武帝司馬檐,并不認(rèn)為武帝的手段能夠比得上那位高祖宣皇帝。
待棋盤上的棋子盡數(shù)歸入棋簍子里以后,俑人梧看著空蕩蕩的棋盤,才再一次開口。
何況,武帝陛下他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看清楚他真正的對手。
直到這個時候,心情幾次起伏的孟椿才陡然發(fā)現(xiàn)俑人梧過份的平靜與漠然下方沉淀的悲哀。
武帝陛下他還以為
這天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事實卻是,他的掌控里什么都沒有。
這樣的武帝,豈有不敗的道理?
孟椿沉默半餉,終于找到聲音安慰俑人梧道:其實這樣也不錯。
武帝敗得干脆利落一點,這天下的動亂就能更快一日結(jié)束。
就似我們安陽郡不就是?只要武帝敗得足夠快,我安陽郡以及安陽孟氏,就不需要經(jīng)歷那許多的猶疑與抉擇
這就是不幸中的幸運,不是?
俑人梧倦怠地點了點頭。
孟椿招呼他道:雖然如此,但我們也不能懈怠,陰世陽世,這天地里,可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們忙活呢!
俑人梧看他一眼,只道:陽世里族人,就由你出面聯(lián)絡(luò)吧。
孟椿張了張嘴,想要拒絕。
但俑人梧很快就道:我畢竟是安陽郡郡城隍,安陽郡里的事情,還需要我來決斷。族里這邊,就只能交給你了。
第64章
孟椿緊抿著唇,極力掙扎。
俑人梧看了他一眼,又道:作為郡城隍,帝朝中樞局勢有變,我需要隨時聯(lián)合周邊郡縣,以作應(yīng)對。
孟椿只能妥協(xié)。
行了。他道,我來就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