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兩個兄弟的助力,小娘子成功擠占了謝娘子身側的空當,低低道,阿母,我來幫你搭把手。
孟玨被攔在了床榻前,竟不能再往前多走一步。
他低了頭,深深地望著他身前的兩個小郎君。
小郎君的身體微不可察地抖了抖,但,到底是站住了,沒有往側旁讓出空當。
阿母,我們也來送幼弟一程
謝娘子的心神不由得緩和了少許,看著幾乎擠成一團的三個孩子,好。
應了一聲后,謝娘子便開始連聲吩咐下去。
二郎,你去庫房,將庫房里備下的棺槨、黃絹等物什給帶過來。大郎,你領了人,去將府里的東西換一換
雖然夭亡的孩子不能有葬禮,還得靜悄悄的,但他們家的孩子,該有的就不能少。
兩個小郎君各自領命帶人去了,只剩下一個小娘子站在孟玨身前,倔犟地守住她的位置。
孟玨心里有些想笑,但實在笑不起來,就只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謝娘子看了小娘子一眼,先叮囑孟玨道,郎君,勞你再去點一點小郎的東西,陰宅這些陪葬之物可都完備周善了?
孟玨點頭,也走了出去。
謝娘子這才吩咐小娘子,蘊娘,你去取凈水來,我兩人先幫小郎洗一洗
孟小娘子低低應了一聲,果真就接過了侍婢送來的浴桶,念誦天咒請來凈水注入其中。
她年歲不大,才剛剛養精,修為不夠,每次念誦天咒請來的凈水都不夠,只有淺淺的一掌。
不過孟小娘子卻很耐得住性子,一遍十遍天咒的凈水不夠,就再念十遍二十遍。
謝娘子也不催她,只在床榻旁邊專注而虔誠地給孟彰念誦消災解厄的解渡大咒。
孟彰確實是自己跟著曾祖走的,但他畢竟是少年夭亡,身上煞氣濃重,她念誦解渡大咒,多少也能為他消解部分煞氣。
孟府里的五個主人奔忙了足有一個時辰,才將孟彰的尸身盛入了小小的棺槨之中。
被一同收拾起來的,還有孟彰慣用的愛物。
這些都是要跟著孟彰一道安葬的。
站在那個小小的棺槨面前,謝娘子垂目看著其中沉沉睡去的小臉,默然半響,將旁邊幾案上打開的紫金木匣里的東西取出,放在孟彰枕側。
孟玨看了謝娘子一眼,自己卻也在謝娘子退開后,將一塊玲瓏血玉填入孟彰的舌下。
棺槨最后被合上的時候,屋里映照的明珠輝光仿佛搖曳了一瞬。
孟玨手才挪開,謝娘子已經取了一支沾著金粉的青玉筆在手。
孟玨讓出空間,謝娘子就靠了過去,繞著棺槨不住游走,手中青玉筆勾連點畫間,一道道閃耀著微光的繁復紋路浮現。
待到謝娘子終于停下來時候,小小的棺槨表面懸停著的,已再不只是線條,而是一個復雜又玄奧的符文。
這符文不過在空中略略停留了一瞬,便沒入了整個棺槨中消失不見。
謝娘子放下手中的青玉筆,定定看得那個小棺槨許久,才抬眼看向孟玨。
她應該是要說什么的,但此刻,她卻不想說。
孟玨心中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微微用力握了握謝娘子的手又放開。
我送小郎去族墓,你們
與尋常人家不同,孟氏一族是有自家的族墓的。
就在孟氏祖墓的外圍。
孟氏一族枝繁葉茂,雖說代代俊杰不絕,但英豪俊杰之外可還有更多的中庸之輩。那些人不夠資格入葬祖墓,亡去之后便安葬在族墓里了。
似孟彰這等少年夭亡的郎君,在尋常人家自是多有避諱,但孟氏一族卻不會計較,所以他在族墓里也有自己的墓室。哪怕那處墓室的位置相當的偏僻。
不等他說話,兩個小郎君就先道,阿父,我們與你一道。
這話小娘子也想說,但她有些猶豫,不由得又看了看謝娘子。
如果她也走了,那這家里就只剩下阿母一個了
謝娘子看見,只微微搖頭,低聲道,想去便去吧。
孟小娘子終于不再猶豫,她也搖頭,道,我留下,陪阿母。
孟玨便道,那府里便交給你了。
孟小娘子鄭重地點頭。
孟玨領著兩個小郎君將那個小小的棺槨帶上,徑自往城外去。
郡城有宵禁,入了夜是不能隨便走動的,但孟氏是望族,孟玨此次出行又是為了安葬夭亡的小郎,且又有足夠的力量護持自身、不使陰邪侵害,城門軍到底是沒有太過阻攔,簡單詢問過后便直接開門放行。
雖說孟彰已經隨著孟梧入了陰世,但棺槨在孟氏一族的族墓中入葬那一刻,他還是生出了感應。
他不由得回頭,往某個的方向看了一眼。
已然入葬了?卻是孟梧在詢問他。
孟彰回頭,應了一聲,嗯。
孟梧點點頭,動作倒也不慢。
孟彰扯著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