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給每戶人家都貼上春聯,配上新新的墻,哪怕家家都窮得叮當響,依然是喜氣洋洋。
雖然分了家,徐根寶和王小菊還是在大哥家團年。
大人孩子滿滿一桌,菜品也是一桌,跟往年相比,什么都沒變。
唯獨少了在路上病逝,連尸骨都沒有帶回來的老爹。
這一餐自然沒有歡喜,劉氏眼睛紅紅的,簡單吃了幾口飯就下了桌。
孩子們還餓著,幾個大人也沒有吃飯,田氏把桌上做好的幾道菜兩家分了分,就各自端回家。
現在兩家已經分家,各人有自己的院子。
王小菊把飯菜帶回來。
剛修的房子,空蕩蕩還沒有任何家具,趁著飯菜是熱的,她直接將碗放在一個簸箕里,再把簸箕往床頭一放。
孩子拉過來,一家三口重新開始吃。
在外面彈棉花小半年,她早已經習慣這種簡簡單單、蹲地吃飯的事,哪怕在床頭吃飯也津津有味。
此時的家雖然還不像樣,王小菊心里卻生起一團火。
在這房子自己想怎樣就怎樣,再不用看人臉色,也不擔心一句話得罪人。
她笑嘻嘻從菜碗底翻出肉丸子,給兒子一個,丈夫一個:“根寶,我們明年出去走遠點,多掙點錢,把柜子,衣櫥都添上,再置辦雕花大床,八仙桌,八寶架,腳凳。
后年就能給磊子在鎮上學堂交上束脩……”
王小菊興致勃勃的盤算著,努力賺錢把這個空空的家填滿,把孩子安排好。
徐根寶沒有這樣暢快,他想著自家修房欠下的一屁股債,心情沉重。
王小菊跟著自己在外面跑,人吃苦不說,還不安全。
年輕小媳婦身邊總有人不懷好意的圍著打轉。
而且孩子丟在家里,幾個月不見爹娘,都快養廢了。
他回來這些天,發現兒子磊娃不親近自己,又養得嬌氣。
四歲大的男孩子從早到晚只纏著奶奶哭哭唧唧,再養下去,他擔心以后就奶拐了。
“小菊,你明年就留在家里,聽強子他們說,村里有夜校,磊子也可以跟著學幾個字,還能省不少束脩錢!”
王小菊一聽不要自己出門,立即瞪圓眼睛急道:“那么多事你一個人累死都做不完,每天飯菜怎么辦?洗臉洗衣服怎么辦?”
徐根寶在外面彈棉花,都是東家做一天,西家做一天。
有時候主家大方,趕上飯點就能同著吃一碗。
要是主家小氣,夫妻倆就得自己熬粥攤餅煮一口吃食,否則還要挨餓。
做重活的人餓不得,除去吃飯,時不時還得想辦法找點葷腥,打打牙祭。
還有燒水,洗衣服,除去幫忙梳花理線,平時這些事情都是王小菊在打理。
換句話說,要是沒有王小菊做飯洗衣打下手,徐根寶一個人就掙不到這六兩多銀子。
聽到說吃飯穿衣,徐根寶皺眉道:“出門在外總要挨餓受凍的,哪里能跟家里比。我自己晚上做完活再洗衣服,就是穿臟點就臟點。”
王小菊搖頭,放下筷子道:“有我在,你都經常吃冷飯,再餓幾頓真是不要命了。”
她跟著在外面,知道干活辛苦,一有活來,每天就連睡覺的時間都少,根本沒空煮飯。
更別提洗衣服,一天下來都灰塵撲人,癢得難受,再幾天不換要生病。
夫妻倆在為出門爭論不休,旁邊,磊娃已經丟下筷子,嘴里含著飯欲哭不哭。
王小菊又氣沖沖道:“不行,明年我還是要跟你出門,趁著磊娃子還能跟著他奶帶一年,我們把家里的帳還了,再做些家具。要我在家種地……怎么種,我又沒種過,做不了!”
她還想好好掙一年錢,再把錢砸到娘家嫂子臉上,揚眉吐氣的讓哥哥做幾套好家具給自己用。
要是不出門,哪里來的錢,難道還低三下四去求人家。
徐根寶也急了:“誰都不是生來就會的,不會就學,你總不能看著磊娃子每天這樣蔫蔫的……”
“哇!”
旁邊早就癟嘴要哭的磊娃終于哭出聲:“娘,爹,不走,你們不走,我不要房子,不要新桌子,我不要衣服,我要你們在家里!”
因為一向身體不是很好,他算是王小菊抱著長大的,從小就沒有分開過。
現在不僅分開了,而且爹娘一走就是一兩個月不見人。
對三四歲的小孩子來說,那就是很漫長的時間,在家雖然沒有餓著凍著,可看著哥哥姐姐都有爹娘,他夢里都要哭醒。
王小菊趕緊安慰:“我們不走,說著玩的呢!”一邊哄孩子,一邊對著徐根寶眨眼睛,示意他也騙幾句孩子。
徐根寶沒有配合,反而悶聲悶氣道:“磊娃是男孩,該懂事了,你把他騙著又怎樣,以后走時他一樣的要哭。”
“哇!”磊娃子大哭起來,剛剛才吃下去的肉飯吐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