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說,在徐家村一年,比他們以前幾十年見的紙張都多,還有那按指印,花押,真是每一件都是一板一眼,斤斤計較。
雖然那些都是不值錢的草紙,誰會把這些事情記得這樣實。
哪怕村民們全部都嫌麻煩,這個規矩依然嚴格執行下來。
有賬本在,于是一邊還在修房,夏秀才就把各家相互干活的工分抵消勾掉了。
等所有房修完,賬本上就只余兩種人:出工少的欠工分,出工多的富余工分,其他的已經倆倆相減,誰也不欠誰的。
還有一戶人家特殊,那就是放棄修房的石家,不修房也沒有出工,自家兄弟倆在田里摔土磚。
這邊因為徐根寶沒有出工,無法抵扣,自然全部都是欠著別人的工分。
而李老實是村里積分最高的,他給家家都幫忙了。
“徐根寶修房3天,夯土大工合計56分,挑土小工共30分。
其中,田貴家大工3分,小工4分。徐根慶大分3、小分3,武陽大分3……”
夏秀才把每個在徐根寶家干活的人名念了一次。
在場人都沒有異議,這是每天自己按了指紋的。
夏秀才念完就不說話了,他只管整理這些數據,不管該怎么處理。
徐根有看著自己弟弟:“村里人干活的都在這,你就看著辦吧!”
徐根寶點頭:“我是感謝大家,就是沒有辦法替你們還工,就把這些工算成錢。只是鄉里鄉親的,錢上給不了高價。”
田貴眉頭緊鎖:“你就說個實數吧,大家覺得合適就行,也不會訛你。”
徐根寶得了這句話,就說出自己準備的工價:“兩天修房時間也不多,我就大工給二十文一分,小工給八文一分。”
場上一靜,徐根有臉頓時紅了:“不行,你這錢太低!”
徐根寶苦著臉:“哥,我的錢掙得辛苦你是知道的,現在都拿來買木料磚瓦,沒有多的錢了!”
在外面掙錢辛苦,這個不光是他哥徐根有知道,在場只要長了眼睛的都知道。
夏收時,徐根寶當眾挨打時還是一個精壯的小伙子,現在才半年過去,他就瘦了一大圈,差點成胡子拉碴的中年人。
彈棉花是苦活,徐根寶是在山里走家串戶的彈棉花。
每天起早貪黑的干。
剛開始在張軍頭下面的軍士帶去的村里做,那村是本村人,多少有幾分薄面,事事都順。
多走幾個村,錢是掙到了,可遇上麻煩的時候也多了,不但要受氣干活有時候也拿不到錢的。
而且人生地不熟,小菊一個小媳婦跟在自己身邊,時不時還要擔驚受怕。
咬牙干到年底,徐根寶感覺這樣不長久之計。
年后自己還得再另尋出路,留小菊在家帶孩子干農活。
現在拿回來的錢雖然還有一兩多,徐根寶就想能省一文是一文。
可現在親哥當眾反對說太低,他心里頓時就不高興了。
不幫親兄弟,要幫外人!
徐根有性子老實,見弟弟誤會,急得用手點著他道:“你就只看見賬本上寫的2個工,誰家修一棟房子才兩天?那是連夜不休趕出來的,換成平常時間,至少七天才能夯起墻。”
徐根有不同意,其他人也不同意。
“你錢緊就別提錢,以后還工就是,你的錢還真是掛得高啊!”徐根生歪著頭,撇嘴道。
其他人七嘴八舌露出不悅來:“哎,我們再窮,也不會這樣看賤自己。”
“是啊!誰想連天干活才掙二十文。”
田貴長嘆一口氣,這就是他跟徐根有臉色不好看的原因。
村里人幫忙修房這事還真不好用錢來衡量。
不付錢尚有人情在,付錢就沒人情了。
否則錢就要直接到位,低了得罪人。
聽到村里人的議論,徐根寶也急了:“少了就再加點,二十文太低,就二十五文,我實在是沒錢,你們總不能逼得我去借利子錢。”
在場烤火的人臉色就更不好了,徐根生陰陽怪氣道:“算了,你想給多少就給多少,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別再找我們就是。”
“是啊,我們沒錢過年,還有其他辦法,定不能逼你借利子錢。”徐根慶也道,他正想找江嬸子借錢,還不用逼人。
就在這時,同樣變得黑瘦的王小菊跑過來,對著徐根寶就嚷道:“我剛才問過大嫂,江嬸子以前找人修房是五十文一天,請人打草是三十文,我們定的價太低。”
她這一嗓子,倒讓已經要翻臉的眾人又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