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吏員是個上年紀的高瘦子,面對江枝這個女村長很鎮定,毫無歧視。
看到章縣令的條子更是一臉笑容,卻不伸手接,話說得清風和徐:“我出來時章縣令說過,寬裕出來的材料必須交給村里抵扣糧款。
你放心,我們這些外吏都聽從縣令大人安排的,章縣令說扣,那就一定會照辦。
不過……江村長你也看見了,我們這才動工,什么都還是亂的,能分出來多少也還不知道,需得我這里的賬目清楚了再拿。”
這話說得圓滑,也有道理,江枝沒有強求,只問了一句:“那若不扣我的糧款,能單獨再另外買一些材料?”
老吏沉思片刻,故作為難道:“江村長,你們村修房事急,我自當幫忙。
只是現在賬目很亂,才整理出一部分,你用糧款少領一些還行,若是多了就不可以,。
若是單買,我可以擠出一部分磚石。”
江枝聽明白了,可以另外添錢買,只是不能全部扣糧款。
自己那些糧款也就跟使用消費券一樣,得滿多少才能抵多少。
糧款能用,這是縣令大人要求的。
但這些吏員們的規定還得有現銀交易,應該是他們這樣做,從中才有油水可撈。
江枝一時沉默,跟來的小滿很是生氣,低聲道:“這就是吳大哥和向大哥不在,要不然肯定會讓我們全部扣糧款的。”
有江枝這個娘談藥材生意,再聽夏秀才說今論古這樣久,二瑞如今已經學得沉穩。
知道老吏是想售賣,又擔心自家要求全部扣糧款,連忙阻止小滿出聲:“先看看再說,人家說得也有道理,賬目上沒清就不好硬拿。不過你應該聽出來了,他說可以買。”
之前大家就擔心從官府領東西會有難度,現在老吏果然推脫,但說可以買。
江枝沒有跟老吏扯皮:“趙書吏,那你就把我能扣糧款數目說一下,我再考慮還需要多少銀錢,回去也好找大家籌一籌。”
縣衙戶房的官員被稱為經承,他們下面還有副手稱為管年,而具體執行事務的人員則被稱作書吏。
眼前這個書吏只是替人跑腿說話的,沒有多少決定權,江枝也不為難他。
見江枝這樣通情達理,趙書吏立即就抱出賬本,算盤一撥,就說出總共能扣糧款是十九兩四錢,是江枝幾十畝地兩季的全部產出。
糧賣官府自然沒有高價,但有其他好處。
比如說現在,看著少可用這些銀錢從官方手中拿低價材料,比在市場上買的還多一些。
趙書吏為難道:“江村長,如今縣衙銀錢緊張,這些材料也是好不容易才籌來的,你不能全扣,只能一一分賬。”
就是電話套餐返款一樣,每月花五十充五十的意思,要花這里十九兩銀子的糧款,就需要另外再準備同樣多銀子的現款。
江枝表示自己理解了,但說了一句:“價格上,趙書吏可不能再動。”
自己花錢不要緊,就得要內部價。
趙書吏立即打了包票:“江村長放心,糧款之事是有規定,我不好變動,售賣上一定會讓你滿意。”
“好,你就先替我準備全部糧款材料,我這就回村籌錢去。”
江枝興沖沖來,又光著手走。
等江枝走后,那趙書吏才收拾好桌上賬本,從旁邊房間里就走出來一個宋里正。
趙書吏大咧咧道:“老宋,這江氏沒你說的那樣蠻不講理啊!
只是個有點膽氣的村婦而已,怎么就讓你一個秀才里正吃了悶虧,現在連面都不敢見了?”
他覺得江氏這個村婦很上道,只是一說就懂了。
章縣令是說過可以用糧款抵貨款,但縣衙辦事不能只用白條子。
而且縣衙里書吏、衙役、雜工,每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還要銀子吃飯,只靠每月一兩的月銀怎么夠。
自己這樣既扣了糧款不得罪縣令大人,又滿足了頂頭上司經承的要求,還賣出木料磚石,讓徐家村和磚石場高興。
快刀切豆腐兩面光,把一件事做到人人滿意是身為小吏員的最低職業素養,他的心情很是不錯。
宋里正緊了緊身上棉袍,面露鄙夷道:“君子不跟婦孺相爭,再說她交稅納糧,這是為官府黎民該做的,我身為里正更不會阻攔。”
趙書吏也不揭穿他,笑道:“所言極是,章縣令還特意夸過你宋里正治下有方。
梨花鎮從廢土一片到現在百姓安居,你是功不可沒,看來梨花鎮的亭長非你莫屬了。”
宋里正臉上那絲不悅瞬間消失,大喜,對著趙書吏就是一禮:“愚弟就托趙兄吉言了!今天晚上,愚弟在家里為趙兄接風洗塵。”
宋里正想等的就是這句話。
夏天時跟徐家村鬧了一場,雖然破費不少,但總算按壓下去,沒給縣令留下壞印象,他也沒有再來徐家村生出事。
只是聽到縣糧倉從徐家村運糧交稅時,心里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