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籮筐,徐二瑞臉上的黏著粉塵和汗水,就在旁邊的木盆里捧一把水呼呼洗著,他忙碌一早上了,早餓得不行。
“好,大家吃飯吧!”
江枝壓住心中火氣,正好一起問。
早飯是煮的稀飯和蒸著麥面粑,還蒸了一個雞蛋,這也是方便彩霞吃。
另外就是炒了一個紅薯藤尖。
炒菜是江枝要吃的。
婆婆要的東西,巧云從來不嫌麻煩。
如今每頓飯除去一碗泡菜,就要炒一個應季的素菜,或者涼拌狗豆芽(枸杞尖)、馬蘭尖、折耳根、青瓜等等。
每天有雞蛋吃,隔三差五還得吃油葷,家里吃食是各種花樣翻新。
因為婆婆說,如果一輩子連一口飯都吃不好,干事沒力氣,活著沒意義。
舍得吃就要舍得干,只要在能力范圍之內,絕不能虧了自己和家人的肚子。
抱了彩霞一起吃飯,江枝就問二瑞學得怎樣。
徐二瑞大口吃飯,含糊不清道:“很好啊,夏秀才說的那些我和小滿當時都沒懂,回來走在路上,巧云給說了才明白。娘,巧云比我和小滿都聰明!”
江枝看他說這話的還是沒心沒肺的樣子,絲毫不覺得自己不如媳婦尷尬,那就更不會覺得巧云受什么委屈了。
“巧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為啥不去聽講?別再說謊騙我。”江枝用最后的耐心問。
徐二瑞停下筷子,也是吃驚的看向自家媳婦:“巧云,你真的不去?昨天你還說好聽有趣的。”
巧云垂著頭,終于是把話給說出來:“我去村里聽學,那些嫂子嬸嬸說……我丟下孩子不管,自己跑出去玩是不孝!”
“啪”江枝把手上筷子放回桌上,對巧云恨鐵不成鋼道:“巧云,你傻呀,在徐家村只有一個人有資格說你孝不孝,那就是我!你婆婆!”
“你好不好,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說了算數,別人說你只當是在放屁!”
巧云扯扯嘴角,擠出一絲笑想讓自己開心起來:“她們這樣說,我也沒辦法解釋,只想不回村去就沒人說了。”
徐二瑞瞪著眼睛:“誰?是誰說的你,是皮嫂子還是林家的?”
他努力回想昨天跟自己說話的幾個婦人,可沒有放在心上,這時候想不起。
江枝沒有追問是誰說的,只淡淡道:“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別把自己活在人家舌頭尖上。
人家說一句話,你就像被穿了鼻繩的牛巴巴的順著,讓你向東你就不敢向西,今后幾十年都被人隨便牽著活,心里憋不憋屈?”
巧云低垂著頭不說話了,她也是知道這樣憋屈,可被人說不孝很難聽,還要壞了名聲。
見巧云還沒有轉過彎來,江枝一慣不講大道理的,這時候也必須把有些事給兩個年輕人挑明了,說清楚。
于是,她聲音柔和,心情平靜道:“二瑞,巧云,你們想過沒有,以后我們做蚊香,做驅蚊液越來越多,以后還要做沖劑片劑,我們需要十個八個甚至二十個人幫忙時,就必須要自己家的人照看。
總不能一直讓我東奔西走,還事事操心,連一個能得力管事的人都沒有。
要知道,你們學的東西越多,懂的越多,越有出息,我就越輕松。
什么時候我啥都不管,只需要悠閑帶孩子,當一個只知道吃飯的老太婆,那時候你們就是最孝順的。
別像其他人說的那樣,以為守著給婆婆捶腿捏肩,寸步不離才是孝順。”
巧云跟二瑞都臉紅紅的,他們知道自己雖然能幫娘做事,也只是在“幫”,什么事還是靠娘在干的。
江枝見兩人醒悟,也怕壓力太大,傷了自尊,畢竟夏秀才的講課沒幾個人聽得懂。
于是又繼續道:“雖然夏秀才講得深,有些話你們聽不懂,別人也一樣聽不懂。
要知道這些知識是夏秀才幾十年學來的,你們不可能一天就學會,一天不懂可以第二天,第二天不行就第三天……”
這一頓飯三人慢慢吃著,也慢慢說著,放下顧忌,巧云說以后天天都去,不再聽那些人的話。
徐二瑞也表態,自己以后也一定認真學習,更不許誰再對巧云胡說八道。
因為娘說,有娘家保護的女人男人不敢欺負。
有男人保護的女人,婆家不敢欺負。
有婆家保護的女人,外人不敢欺負。
沒有保護的女人,誰都可以欺負。
誰欺負自己媳婦,讓媳婦難堪,那就是在欺她男人不中用。
江枝見兩人都明白了事理,心情又愉快了幾分。
除去讓二瑞巧云多學習,能分擔家中大事,她考慮的還有那個男主聶繁天。
等聶繁天功成名就,大家再見時,江枝會想辦法自保,但不愿意二瑞、巧云一事無成,在聶繁天面前卑躬屈膝。
每個人的奮斗看似不同,最終脫不開名和利,當大家的目標明確時,對手也會變成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