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知彼才能安全,江枝也需要對村里動態有些了解。
上山的路堵著,她就不走尋常道。
留下徐二瑞照看兩家人,自己帶著小滿繞路,沿著山脊樹林繞道走,悄悄來到距離村子最近的山崖邊。
此時雨過天晴,是難得的藍天白云。
太陽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仿佛一瞬間就是真正的陽春三月,恨不得曬個舒服。
只是藍天之下,被山火燒過的山林失去了四季常綠的葉子,滿目瘡痍,就像患著斑禿的頭頂。
唯一慶幸的是,雨水浸泡過的地皮上,嫩草已經迫不及待冒出葉尖,想來不久就會重新恢復生機。
江枝趴在崖邊石頭后,探頭看向下方的村子。
在她面前,二十多戶人家的小村子一覽無余,安靜如死。
江枝面無表情。
她專門繞了一圈到這邊山上,想看的是村里孩子們打架哭鬧,大人們提犁下田,想看牛羊滿村拉屎,想看到雞鳴狗叫,想看的是一個熱鬧的村舍……
以前她只會覺得這是嘈雜聲,現在才感覺這種紛亂其實是國泰民安。
現在的村舍已經面目全非。
殘垣斷壁,墻倒梁毀,再被雨澆淋過,剩余的那些土墻草頂就這樣垂頭喪氣的立著,凄慘得毫無人氣。
房子全部毀了,幾乎燒成一片白地,不僅沒有徐有才一家的身影,就連村外官道上陸續行走的流民都無人愿意入村歇腳,經過時也是急匆匆連走帶跑。
小滿在旁邊眼睛都瞪得快噴出火來,咬著牙恨恨道:“肯定是徐有才他們干的,不光燒村子還帶著亂兵殺了趙大叔!”
這是見到趙力家慘事后,兩家人的一致推斷。
因為趙力家還有五口人不見蹤影,甚至都沒有替家人收尸,大家就猜測是徐有才他們帶著亂兵作孽,還抓走趙力一家。
當時江枝沒有反駁,她不清楚是不是徐有才他們干的,只能反推這樣做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推出來的結果是:沒有什么好處,也沒有什么壞處。
從徐二瑞和小滿爺那里知道,趙力一家是徐家村唯一的外來異姓,難免受人欺負,所以這一家老小都膽小如鼠。
剛開始村長帶隊逃難時,江枝在村里找人,躲進地窖不應聲的就是他家。
要是徐有才占領村子,想要擴充人手,抓他當肉盾也不是不可能。
可村里的慘狀就不像是徐有才所為了。
不僅趙力一家被擄,徐有才那一大家十幾口肯定也完了。
要做出這種事,必須是大股有組織,而且戰斗力相當高的人干的。
江枝縮回腦袋,心中慌得一批:“不像是徐有才干的,他們可能也沒了!”
小滿的憤怒頓時消了,小黑臉嚇得慘白:“江嬸子,他們也會死?他們那么多人也會……”
他說不下去了。
當時徐有才家幾個男丁抓住他時,氣勢洶洶把那些流民壓得不敢還手的威風還在。
江枝點點頭。
潰兵,游勇很危險!
這些人是真正的禍害,他們接受過訓練,有武器,或許還上過戰場,殺人放火比流民可怕多了。
還有……江枝拔了一根枯草在手上揉搓,比亂兵還厲害的就是正規軍。
為了鼓舞士氣,軍官有時候會默許手底下在行軍途中的士兵發泄情緒,緩解戰斗帶來的壓力和恐慌。
不過正規軍隨便殺人,還暴尸荒野的可能性很小。
無論是潰兵還是正規軍前鋒干的,任何一種都暗示著徐家村這一帶將會處在戰場中。
旁邊,十五歲的小滿抱著頭渾身哆嗦,用身體撞著旁邊山石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上次還能看見自己的家存在,可這次就成為一堆灰燼,心中難舍。
再聽到徐有才一大群人生死不知,哪怕心里不喜歡也是同村人,看著眼前的情形,心底的恐懼讓他受不了。
江枝抓住他拖離崖邊,低聲道:“小滿,這里的情形別給你爺奶說得太多。”
可以說,但別說得太慘,小滿都接受不了家園被焚,兩個老人就更難受了。
小滿紅著眼,重重點頭:“江嬸子,我知道的。”
江枝抬眼看向自己目前居住的那個名叫老云崖的山頭。
此時她才能懂這名字的由來。
雖然現在是晴天艷陽,那里也是云霧繚繞,只能看見明明暗暗的樹林,其他……什么都看不見。
當初徐二瑞的爹身體弱,別人能在村子旁邊開窯,方便出入。
他搶不過別人,只能選擇在距離最遠的地方。
小滿家也是同樣的情況才兩家相鄰,現在看來,還是因禍得福。
只是趙力家把窯口放到山坳,還是沒躲過人患。
至于另外幾戶上山避禍的村民,隔得遠,江枝沒有心情再去看。
生又怎樣,死又如何,在這亂世里,人人只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