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原本還不錯,雖然父母離世得早,兄弟倆還是在爺爺奶奶的撫養下長大。
大嫂進門第二年生下侄女,家景好轉,可惜大哥為多掙錢,在燒炭時太累跌下山崖摔成癱子。
大哥不想拖累嫂子守活寡,就將人送回娘家改嫁,但把孩子留下了,已經三歲。
現在他家老弱病殘都齊活,想走沒這么容易的。
徐小滿搖頭:“爺奶讓我走的!”
爺爺奶奶說自己是當祖祖的人,身子骨也不好,能活到六十已經活夠,就是死在家里也不走。
爺奶不走,哥是殘疾不能走,家里只有自己一個能跑能跳的,肯定無法丟下家人逃命。
現在爺爺根本不聽勸,他聽說小天走了,但江嬸子和二瑞哥留下,就過來打聽一下怎么安排的。
弄清楚小滿的來意,江枝就說了自己要上山去炭棚躲一躲。
小滿聽到上山頓時來了精神:“江嬸子,你們什么時候走,我也想上山去,就是我爺奶不走。”
“他們為什么不走?”江枝詫異。
不逃荒還可以理解,連山上都不去是幾個意思,難道要真的在這里等死。
自己得問清楚。
現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最需要的還是找知根知底的人抱團取暖。
小滿見江嬸子要去自己家,有些意外。
這個嬸子脾氣暴躁,經常打小天,跟鄰居關系也不算好,總的說來不是好相處的,今天居然主動關心自己家。
可現在他已經沒有主張,還是前面引路。
短短一天時間,原本還很是熱鬧的村子已經變得沉悶,大部分人家已經離開。
幾只逃脫主人抓捕的雞站在屋頂驚恐的大叫。
江枝到小滿家,看見的情形跟自己剛穿來時一樣。
院里胡亂堆滿東西,孩子在哭,老人也在哭。
小滿的爺爺呆呆坐在院里木凳上,滿臉褶子層層疊疊,苦難讓他一言不發。
他從村里聽到消息,那些流民是真的要殺人,亂兵也真的要屠村。
可是自己這一家子能往哪里走。
自己跟老婆子年紀大了,走一天就吃不消,還有大孫子躺在床上不能動。
而且他是經歷過戰亂的。
亂跑一樣要死人。
大家都是兩眼一抹黑,流民如同無頭蒼蠅,跑進城里也不安全,說不定就撞進戰場里當了怨死鬼。
旁邊,小滿奶抱著三歲小女孩在哭:“老頭子,我們死了不打緊,就讓孩子們去奔個活路,讓小滿帶妮子走吧!”
她已經哭得聲音嘶啞,花白頭發從她的頭巾里滑落出來和著眼淚糊了一臉。
小滿爺木然搖頭:“讓他走也沒用,天要收人,誰也跑不了!”
小滿一進院就道:“爺,奶!江嬸子家沒有走!”
江枝也喊了一聲:“長庚伯!”
小滿爺抬頭看是她,呆滯的臉上有了神情,對這個最愛無理取鬧,還虐待孩子的潑婦,他很不喜歡。
只是生死關頭,什么氣性都沒有了,人家好生好氣喊自己,小滿爺勉強點頭:“二瑞他娘,你們也不打算走了?”
江枝道:“我家是不走了。正想看看村里還剩多少人,不走又是怎么個安排法。”
小滿爺板著臉:“沒什么安排,該死就死。”
江枝繼續道:“長庚伯,我們可以上山去躲著,雖然苦了些,總比在家等死強。”
沒想到小滿爺想都沒有想就搖頭:“山上沒地方種糧食,躲在上面也待不久。
要是這仗打上年,人遲早都要死光,死就死吧,早就該死了。”
他不是沒有考慮過上山躲,只是山上除去不能吃的炭,其他的什么都沒有,沒有土地種糧食,吃完家里存糧終究還是得餓死,下山也被亂兵殺死。
既然是死,晚死不如早死,一家人還能死在一起。
江枝無語。
人上年紀本該看得開,可受的苦太多,一旦心態崩了,明明還有轉圜余地的事,也會成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想法都往一個牛角尖里鉆。
他不走,小滿就沒辦法走,還想一家人就這樣等死。
想想小滿,還有小滿奶抱著的妮妮,江枝耐心說了一句話:“長庚伯,你要知道誰坐江山都沒有殺光老百姓,當光桿皇帝的道理。現在我們只是躲避剛開始的流民和亂兵,等到戰事一穩自然會有人來管。”
小滿奶也道:“是啊,老頭子,說不定官府馬上就能打贏,把叛兵抓了,我們就能回家種地。”
現在上山躲一陣,抽空還能下來看看田地房子。
小滿爺還是沉默。
話已經說到這了,至于能不能聽進去是別人的事。
江枝沒有多留,她索性把村里找一遍,看看有幾家舍不得拋家棄業的。
果然真的又找出幾戶來。
不過,江枝話都沒有說完,那兩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