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娩若是愛我,她便不會嫁你。”李蓮花輕聲道,“你要信她,也要信自己。”他看著肖紫衿,“夫妻之間,不信任……也是背叛。”
肖紫衿厲聲道,“我夫妻之事,不勞你來費心!”
李蓮花頷首,往欄桿旁走了一步,看了看,回過頭來,突然露齒一笑,“以后這樣的事,不要再做了。”
肖紫衿一呆,還未明白發生什么事,只見李蓮花縱身而起,筆直往江中掠去,身形如電,竟讓他不及阻攔。
他這是做什么?打算跳江而死么?
但……肖紫衿一瞬間腦子有些糊涂,他依稀記得李相夷水性頗好,當年墜海猶能不死,墜江怎生死得了?想起這事,他倒是松了口氣,猛地看見李蓮花縱身平掠,斜飛數丈,落身在一艘漁船之上,遙遙回身對他一笑。
他恍然大悟——李蓮花自知不是對手,所以震斷吻頸,甘心赴死,都是為了降低他的戒心,然后等到江上有漁船過時飛身脫難!
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沖上心頭,他其實并不慍怒李蓮花不死,更多的怒火來自地上的吻頸!
吻頸!
吻頸此劍跟隨李相夷多年,劍下曾斬多少妖邪、曾救過他多少次性命?
他竟就此碎劍!
他不是有本事逃脫?
不是早就計劃好了要跳江?
那他為何要碎劍?
如果不想死的話,為何要碎劍?
此劍對他而言,就如此不值么?
肖紫衿勃然大怒,殺氣沖霄,果然這人不得不殺,非殺不可!
李蓮花落身漁船之上,那船夫本在撒網,突然有人宛如天兵一般從天而降,嚇得他差點摔進江里去,尖叫起來,“鬼啊——有鬼啊——”
那落在漁船上的人嘆了口氣,“青天白日,哪里來的鬼?”
漁夫回過頭來,只見這天兵一身白衣,生相倒是不惡,放了些心,但仍是道,“你……你你你……”
李蓮花坐了下來,見這漁夫收獲不多,船上不過寥寥幾條小魚,還在船底撲騰,不由得微笑,“船家,我和你打個商量可好?”
那漁夫小心翼翼的看著他,想了又想,十分謹慎的問,“什么事?”他又補了一句,“諾,我沒錢,你若要那些魚,那就拿走。”
李蓮花笑了,他從懷里摸出一張紙來,“我要買你這艘船。”
“這……這船是……不賣的。”
李蓮花打開那張紙,“這是五十兩的銀票。”
“銀票?”漁夫疑惑的看著那張紙,銀票這東西他有聽說過,卻沒見過,怎知是真是假?
李蓮花想了想,又從懷里摸出二兩碎銀出來,“五十兩的銀票,加二兩碎銀。”他拍了拍身上,極認真地道,“買這艘船,再幫我送一封信,我可一文錢都沒有了,只有這么多。”
二兩銀子?漁夫大喜,他這船也值不了二兩銀子,連忙將銀票和碎銀收起,“可以可以,賣了賣了,不知客官你要到何處?我可以送你去。”
李蓮花笑笑,從懷里取出一封信件來,溫和而極有耐心的道,“那銀票可以在城里汪氏銀鋪換成銀子,這封信你就幫我送到……”略略一頓,他本想說送到百川院的分舵,然而這漁夫只怕不知百川院的分舵究竟是個什么玩意兒,便道,“送到方氏任何一家酒樓、茶館或是銀鋪都可以。”
“哦。”漁夫收起信件,對那銀票倒不是很看重,興趣只在那二兩銀子上。
李蓮花指了指對岸,“你先上岸,這船就是我的了。”
“客官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先送你去,再等你的人來接船。”漁夫甚是純樸,收了錢之后為李蓮花打算起來了。
“我不去哪里。”李蓮花微笑,“我也會劃船。”
“是嗎?”漁夫搖著竿子,將船緩緩劃向岸邊,“看你白面書生的模樣,看不出來會劃船啊。”
“呵呵,我也是漁夫,也賣過魚。”
“啊?你那里大白魚多少錢一斤啊?最近大白魚可貴了,我卻怎么撈也撈不到一條……”
“呵呵……”
單薄粗糙的小木船緩緩靠岸,漁夫跳下船,揣著五十兩銀子的銀票和二兩碎銀對著李蓮花揮手。
李蓮花左手搖起船槳竿子,將木船緩緩劃向江心,任它順江而下。
這里是長江下游,看這水勢,不消一日一夜,就可以入海。
李蓮花將船底的小魚都放生了,抱膝坐在木船之上,看著前面滔滔江水。
他在看,若山水有七分,看在他眼里只剩一分二分。
但他仍在看。
兩側青山籠罩著霧氣,那蒼翠全帶了股晦暗,讓人覺得冷。
他坐在船上,那陰冷的霧氣自江上涌起,漸漸地彌漫滿船,似沁涼又冰冷。
遠望去倒見輕舟出云海,倒是風雅。
李蓮花笑了笑,輕輕咳了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他極認真的摸出一塊巾帕來抹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