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大的時候,魯方正坐在屋里對著空蕩蕩的桌子發呆。
那件衣服其實是給他小妾的,不過這對魯大人來說不算什么太大區別,他做官膽小,倒也不敢貪贓枉法,一件輕容等價黃金,他買不起。但為何會有人知道他有這件衣服,又無聲無息的從他這里偷了去,他真是死活想不透。
何況是到景德殿這種地方來偷。
這難道只是個巧合?
那件衣服的來歷……魯方心中正自發毛,惴惴不安,突然聽到窗外有窸窣之聲。他向外一看,驀地瞪大眼睛,口角瑟瑟發抖,全身僵直,差點沒厥了過去——
窗外的花園之中,有一團東西在爬。
那東西穿著衣服,是個人形,有些許毛發,姿態古怪的在地上扭動,仿佛全身扁平的在地上蹭,肩頭四肢卻又時不時向四面八方蠕動,與它前行的方向又不一致。
“咯咯……”他喉頭發出古怪的聲音,驚恐過頭反而胡言亂語,全然不知自己該干什么,想哭又想笑,“哈哈……”
那團人形的東西驀地轉過頭來,他只見陰暗的花叢中一雙眼睛發出熒光,那萬萬不是人的眼睛,在那個“頭”的頸側還有團碩大的肉團不住扭動,模樣既可怖又惡心。
“哈哈哈哈……”魯方指著那東西頓時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那團古怪的東西穿著的也是件女裙,嶄新的女裙上沾滿了泥巴和枯枝碎葉,他見過那裙子、他見過那裙子!
他知道是誰偷了他的輕容了!是鬼是鬼!
是那個死在極樂塔中的女鬼!
哈哈哈哈,魯方笑得往地上一坐,既然女鬼索命來了,那李菲還逃得了嗎?哈哈哈哈哈哈……
魯方這廂在屋里狂笑,聲傳四野,很快侍衛婢女便匆匆趕來,只見魯大人坐在地上,笑得涕淚齊流,口吐涎水,不由大驚,齊聲驚叫“魯大人!”
那與魯方交好的李菲李大人也自匆匆趕到,方多病道路不熟,繞了幾條冤路才找到魯方的屋子,頓時與旁人一起目瞪口呆的看著魯方發瘋。
魯方真的瘋了。
這讀書人發瘋也發得別具一格,這位魯大人咯咯直笑,直到全身脫力,便是不說話。方多病張口結舌,莫名其妙,斜眼瞟見李菲那張本來就白的猴臉變得越發慘白,大夫趕到之后,眾人將魯方扶到床上,經過一番醫治,將魯方自咯咯直笑醫到笑面無聲,卻始終不解這好端端的怎會突然發瘋?
方多病轉頭向窗外張望,他有種直覺:魯方多半是看到了什么。
他沒看到究竟是什么東西上了他的屋頂、盜走了那本冊子,魯方或許看到了。
然后他就瘋了。
莫非老子沒瞧到也是件好事?方多病悻悻然,那究竟是什么東西?
魯方發瘋的事隔日便傳得沸沸揚揚,景德殿中氣氛本就微妙,此時人人自危,不知魯方是否中了邪,萬一那邪仍在殿里轉悠,一旦摸黑撞上了自己,豈非晦氣之極?頓時殿內那燒香拜佛的風就起來了,有些人拜的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有些人拜的阿彌陀佛如來佛祖,還有些人拜的什么舍利弗、摩訶目犍連、摩訶迦葉、摩訶俱希羅如是等諸大弟子,端的是博學廣識、精通佛法。
方多病端端正正的在屋里掛了張少林寺法空方丈的畫像,一本正經的給他燒了三柱清香,心中卻想那死蓮花不知何處去了,早知老子會在這里撞鬼,當初就該在那烏龜窩里喝酒喝到死蓮花家破人亡才是,怎可輕易就走了?失策、大大的失策。
“內務府已請了最好的法師,這就會到景德殿做法,還請諸位不必緊張。”景德殿也歸宮中內務府管理,不過這里的食宿十分簡單,看不到什么皇宮大內奢華之風,每日都是清粥小菜,也花不了幾個錢。
“法師?”方多病心中一樂,找不到人的痕跡,弄個法師來也做法也是不錯,萬一……萬一真是那玩意呢?
“不錯,是位最近在太子那大紅大紫的法師,尊號叫做‘六一法師’,據說能知過去未來,呼風喚雨,在太子那抓到了好幾只小鬼呢……”主管景德殿的是內務府一位姓王的二等太監,平時也少來,十天半個月不露個頭,聽說他在宮內也忙得很。今日王公公親自前來,就是為了宣布六一法師的事,安撫人心。
哦——能呼風喚雨,抓小鬼的法師。方多病興致盎然,“那法師什么時候來?”
“午后就到。”
李菲坐在一旁沉默不語,另三位大人和方多病并未說過話,自也是坐在一旁一言不發。方多病心情一好,對著李菲身邊一人笑瞇瞇的道,“這位大人看著眼熟得很,不知……”那位大人知情識趣,即刻自報家門,“下官趙尺,添為淮州知州。”方多病雖然不是官,人人卻知他即將是皇上的乘龍快婿,自是非自稱“下官”不可。方多病哦了一聲,是個大官,接著瞟向另一人,“這位大人看著也眼熟得很……”另一人與趙尺一般識趣,忙道,“下官尚興行,添為大理寺中行走。”方多病一怔,那就是個小小官。第三人不等他眼熟,已自己道,“下官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