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里驚恐的看著那坑里已經腫脹的死人,那泥土中面容扭曲長發披散的正是他那不知世事任性驕縱的師妹,他卻從不曾想象她會有這個樣子。泥土中尚有一團白布包裹血肉模糊的東西,那是個未成形的胎兒。三乖又猛地揭開另一張草席,草席下是一張滿是刀痕的臉,雖然扭曲變形,卻依稀可見這人活著的時候原本是如何俊俏,這人誰也不認識,卻人人一見而知他便是那“清涼雨”。
他竟是個如此俊俏的少年。
三乖指著封磬的鼻子,“那天夜里,我去了趟三姨媽家,趕夜路回來的時候,在山里看見你和他們在打架。你要抓這個女的回去,這個男的不許,你先把女的踢倒,再用斷掉的長矛將男的釘在樹上,用劍砍斷他的手,砍壞他的臉,一直砍到他死!砍到劍斷掉!那個女的沒死,你不停的踢她,用矛頭插進她的肚子,這個女的手里也有一柄劍,你搶走她的劍,用劍柄將她敲昏——我全部都看見了!你看她躺在地上流血,把她扔在地上,就走了。我救了她回家,治了好幾天,她的孩子沒有了,人還能活著,可是你殺了她的男人,她每天都在哭,有天我賣豬肉回來,看到她用條白布把自己掛在梁上,上吊死了。”他指著封磬,全身顫抖,“她說你是她親爹,她說因為她長的和她娘太像所以你強奸她!她說你怕她和她男人走了,怕她男人把你的丑事抖出來,所以要殺人滅口——我是不記得她說你叫什么名字,我知道你是個很有勢力的人!但是這是兩條人命啊!那么年輕的小姑娘,你把她逼死,你說你還是個人么?我不服氣,我全都看見了,我就是不服氣啊!我三乖只是個殺豬的,沒什么見識也沒什么本事,但我總想這事老天一定要給人個交代!這算個什么事啊!”他重重的一拍他那殺豬的架子,震得鐵架子直搖晃,一瞬間真有力拔千鈞的氣勢,“我想尋個青天來幫我,我想你有報應!所以我舍了兩頭豬,把豬弄成他們的樣子,我想這千古奇冤一定有人來昭雪!老天果然是長眼的!”
封磬臉色煞白,李蓮花靜靜地看著那兩具尸體,過了好一會兒,他道,“清涼雨身上這許多劍痕,不知白大俠可認得出是什么劍法?”白千里踉蹌退了幾步,他雖不學劍,但封磬有家傳‘旗云十三劍’,十三劍均是出奇制勝的偏詭之招,入劍出劍方式完全不同,用以對敵人造成最大的傷害。清涼雨臉上這十幾劍,包括腹上長矛一擊,都是‘旗云十三劍’的劍意。李蓮花抬起頭來,看著漸漸沉落的夕陽,“封總盟主,千萬種懷疑不過是懷疑,你可知道究竟是何事讓我確信你就是殺人兇手?”
封磬冷冷的一笑。
李蓮花慢慢的接下去,“那根枯枝,和那張白紙。”
封磬一言不發。
“我從萬圣道總壇回來,路上總盟主所贈的駿馬突然受傷,導致回來得遲了。其實驚馬失蹄,那下場多半不大好,但偏偏我這人有些運氣,所以躲過一劫。那兩匹馬究竟為何失蹄,我已請了大夫細細查看,料想和總盟主的厚愛有些關系。”李蓮花微笑道,“而等我回到蓮花樓,樓中卻已有人在等我,要我交出那兩樣東西。”他慢慢的道,“我就奇怪了——連王八十自己也不知道他兜里有那三樣東西,他拿出相思豆、豆莢和白紙的時候,只有我和白大俠在場。”白千里全身發抖,卻用盡力氣握住手中的金鉤,點了點頭。
“而我們到了總壇,見到了心儀神交許久的封總盟主。白大俠和王八十又將那三件東西講了一遍,白大俠把那粒紅豆給了總盟主,而我卻把枯枝和白紙收入懷中。”李蓮花微笑,“那么這個從我蓮花樓中下來,開口索要那兩件東西的人是誰?除了白千里、王八十、我和你之外,沒有第五個人知道那兩樣東西,更沒人知道東西在我懷里。”他略有遺憾的搖了搖頭,“也許你以為那張古怪的白紙藏著泄露你身份的秘密,但其實沒有;你冒險來奪,卻讓我知道你是誰——比我早到角陽村、武功如此高、知道那兩樣東西的人,只有白大俠和你;而‘夜先生’顯然并不是白大俠。”
封磬若有所思,想了好一會兒,慢慢的扯出個笑,“你怎么知道‘夜先生’不是白千里?”李蓮花正色道,“我叫他‘夜先生’,如果真是白大俠,他定要和我拍桌,再三強調他其實姓白……總盟主養氣功夫好極,一早我就贊過了。”
白千里顫聲叫道,“師父!”封磬慢慢轉過頭來,白千里咬牙切齒的掙扎了好一會兒,終于一字一字的問,“那兩樣東西,當真在你身上?徒弟請師父……驗明正身……”封磬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從懷里緩緩摸出三樣東西,丟在地上,正是那紅豆、枯枝和白紙,“我除惡半生,不想今日竟輪到自己。李蓮花!其實你猜測的大部分都對!我去滇南取了紅豆,并沒有什么善心,我將三顆毒豆混入花豆湯中,想讓她喝下打胎,結果被清涼雨這小子壞了事;后來點了麝香,又被她摔了出去,封小七留著孩子就是故意和我作對,因為她恨我。”他仰天長笑,“今時今日,我就一并說了吧!你們以為我穢亂親生女兒?我禽獸不如?呸!封小七根本不是我的女兒!”他陰森森的道,“她是秀娘和人通奸所生,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