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數日。
方多病最近終于覺得有件事很奇怪了——他最近這幾日都在和傅衡陽下棋,那位“少年狂”傅軍師雖然將四顧門種種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卻下得一手臭棋,方多病特別喜歡和他下棋。傅衡陽又自負得很,越輸越下,這幾日已不知輸給方多病幾百回了,尤自不服。
這一日贏了傅衡陽三回之后,方多病終于想起來最近覺得什么事很奇怪了——最近大白天時候依稀沒有看到李蓮花的影子,傍晚閑逛的時候也沒看到,竟然連吃飯的時候也沒看見!那家伙不、會、溜、了、吧?
“李蓮花?”方多病一腳踢開李蓮花的藥房大門,只見房內桌椅書卷擺放得整整齊齊,窗欞擦得干干凈凈,有一個窗戶貼了新的窗紙,兩個空的陶盆疊放在藥房一角?!袄钌徎??”方多病走入房中東張西望,從桌上拾起一張壓在鎮紙下的白紙?!斑@家伙不會寫了三個字‘我去也’吧……”方多病看這房里的架勢,心里已料中十之七八——李蓮花果然在不知道什么時候溜了,舉起白紙一看,眼睛頓時直了——那紙上果然不是“我去也”三個大字,而是密密麻麻蠅頭小字,李蓮花竟留了張萬言書下來,大出方多病意料之外。
“畫皮、畫皮、畫皮、畫皮……”一張白紙,上萬蠅頭小字,寫得全是“畫皮”二字。方多病青天白日下看見,提在手中,眼睛一時發綠,竟覺得一陣雞皮疙瘩泛上背來,倒抽一口涼氣,那死蓮花瘋了不成?要溜就溜,花費什么功夫寫的這什么東西……
總而言之,即使四顧門重興這樣的大事也沒留住死蓮花的影子,他還是溜了,方多病手里拎著那張“畫皮”,不知何故,心里卻總是掠過一陣發毛的感覺。無端端想起那日李蓮花擁被坐在床上那雙茫然的眼睛,像身體之中什么也沒有,只有一只對人間毫不熟悉的惡鬼,透過他的眼睛好奇的看著一切。
死蓮花必定有些秘密,方多病將萬言“畫皮”收入懷里,第一個念頭卻不是去找傅衡陽,而是去找肖紫衿。
肖紫衿聽聞李蓮花已走,并不怎么驚訝,倒是展開那萬字“畫皮”時,顯是一怔,而后淡淡的道:“角麗譙所練的內功心法,叫做‘畫皮’,她能生得顛倒眾生,也多是因為她修煉這等惡毒媚功,定力稍差之人往往難以抵擋她的誘惑?!嬈ぱΑ毜霉αυ缴睿碎L得越美,也越殘忍好殺,會做出許多常人難以想象的事出來。”方多病奇道:“李蓮花怎么知道角麗譙練的是‘畫皮’?”肖紫衿看了他一眼,不答,只深深吐了口氣——那人是不受角麗譙媚功所惑的第一人,他不知道角麗譙練的‘畫皮’,有誰知道?李相夷絕世武功……但他終是沒有說出口來,這細細碎碎,萬字“畫皮”也帶給他一種異樣的感受,工整異常的萬字之中,透著一股詭異的不祥之兆……
“吉祥紋蓮花郎”李蓮花從小青峰上不辭而別,對四顧門的震動并不算大,傅衡陽雖然吃了一驚,但想此人對四顧門多半本有不利之舉,經他點破之后自覺圖謀不成便悄悄離去,自己畢竟是眼光犀利,當機立斷啊。
千里之外。
離州小遠鎮。
一棟雕花精致的二層木樓不知何時矗立在小遠鎮亂葬崗中,兩個月前這墳堆里明明除了被野狗刨出來的白骨和餓死的野狗之外,什么也沒有。但最近去亂葬崗修祖墳的張三蛋回來說,咱亂葬崗上不知誰修了棟房子,那屋主莫約是瘋了,那屋就正正蓋在“窟窿”上。謠言一傳,小遠鎮百姓紛紛去修祖墳,都在那甚是堂皇華麗的木樓邊轉了幾圈、摸了幾下,確認不假之后,回來議論紛紛——這蓋房子的定是個外地人,不知咱亂葬崗“窟窿”的厲害……
原來,離州小遠鎮亂葬崗上,有個地方叫“窟窿”。那的確是個窟窿,莫約也就人頭大小,圓溜溜深不見底。平日看起來毫不稀奇,和亂葬崗上野狗挖打的洞并沒有什么分別,但一到夜間,這窟窿就發出鬼哭狼嚎般的聲音,而且還往外吐煙塵白氣,有時候走夜路的人經過,偶然還看見窟窿底下似乎有亮光,不知是什么東西在底下轉悠。白天還有人會在窟窿周圍瞧見一些古怪的事物,有人拾到過銅錢、古幣什么的,有人見過破衣服,還有人撿到奇怪的小玉器。最為可怕的是有一年夏天,這窟窿周圍二十丈內突然荒草死絕,蟲鳥絕跡,十幾只野狗和兩個走夜路的行客倒斃在窟窿之旁,猶如剎那間從窟窿里出來了什么怪物,頃刻間就能殺人奪命。
而這棟木樓就蓋在“窟窿”上,每日夜間,“窟窿”照舊發出鬼哭狼嚎般的聲息,那棟木樓也古怪得很,竟絲毫不為所動,主人似乎膽子很大,半點不怕鬼怪之說,偏生要在“窟窿”上吃飯拉屎。百姓對木樓好奇之極,經過滿鎮一百二十八人的偷窺打探,住在木樓之中的是一個窮書生,每日只在樓中讀書打坐,一日三餐倒是有到鎮上對付,卻并不與人閑話,仍是喃喃的讀他的詩經論語。這位窮書生每日天尚未全黑就已睡著,鼾聲與“窟窿”發出的聲音不相上下,無怪他對自家地板底下的異狀無甚感覺,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方起,日子倒也瀟灑舒適,不過放眼景色不夠優美,略減風雅一二。
這一日,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