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已經笑了快要一整天,如果不是他還很年輕,只有二十二三的年紀,可能牙齒也被他笑掉了不少——李蓮花和公羊無門和關河夢見面了。他已整整幻想了六年,這位不會半點醫術的江湖騙子終于要踢到鐵板,遇見真正的“神醫”,這回看李蓮花要如何扯彌天大謊,如何不讓人發現他是個偽神醫。
方多病,二十二歲,武林大家“方氏”的大公子,名號“多愁公子”,和吉祥紋蓮花樓中那位神醫李蓮花是六年的老友,如今正坐在金滿堂府中的“迎仙殿”正中太師椅上看著對面的人爽朗的大笑,口稱“久仰關俠醫大名……”
坐在方多病對面的少年男子長袍緩帶,面目俊美,和骨瘦如柴蒼白瘦弱的“方大公子”大大不同,的確是明珠美玉般的的少年英雄。聞言關河夢長身而起,對方多病一揖,恭恭敬敬的道:“不敢不敢,方大公子文采風流,在下如雷貫耳。”方多病嗆了一口,繼續滿面春風的笑著,轉向身側的一位貌若山羊的老者拱手,“久仰公羊前輩大名……”
坐在他身側身高五尺,留著一把山羊胡子,如他一般骨瘦如柴的老者便是“有藥無門”公羊無門。公羊無門年紀雖老,卻是最先到金府的一個,他來了一日,花如雪因為溫州“金羚劍”董羚猝死金府一事登門調查,聽聞金滿堂得病之后邀請關河夢和李蓮花為金滿堂治病。而關河夢到達兩日之后,李蓮花才被方多病拖曳而來,幾人到達金府的時間不一,前后莫約相距五日。比起關河夢彬彬有禮,公羊無門只是對他掀了掀眼皮,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什么。方多病不知不覺“啊?”了一聲,公羊無門突地道“如你這般根骨,六十歲后當百病纏身,你要進補。”這老頭貌似衰弱,提起嗓門卻如驚天霹靂,把方多病手中的茶杯茶盞震得叮當作響,在座幾人都嚇了一跳。卻聽有人咳嗽了一聲,方多病沉下臉,“你咳什么咳?”那人歉然道:“咳咳……我嗆了一口茶……”說話這人臉色白皙,容貌文雅,規規矩矩的端坐在方多病右手邊,似是一個有些潦倒的書生,正是李蓮花。方多病聞言正想哼一聲,又聽李蓮花極認真的補了一句,“萬萬不是在笑話你。”關河夢差點笑了出來,方多病瞪著他,半晌從牙縫里硬生生擠出一句“客氣了。”李蓮花一本正經的微笑,“應該的。”
這幾人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角色,武林富豪“金滿堂”身患怪病,三位大夫前來會診,而方多病代表“方氏”給金滿堂送了截什么千年人參來。又聽說金滿堂患病之前,溫州“金羚劍”董羚在金滿堂的“元寶山莊”突然死去,“捕花二青天”之花如雪正在“元寶山莊”調查此事,這幾日,原本錢多人少的元寶山莊突然就多了許多大人物出來。
“各位神醫,老爺有請。”正在李蓮花說到“應該的”三字的時候,元寶山莊的管家金元寶捏著嗓子喊了一聲,那聲調讓方多病想到給皇帝傳旨的太監,心里暗暗好笑。三位神醫站起身來,方多病跟在李蓮花身后,饒有興致的往金滿堂臥室里走去,不知這位家財萬貫的武林財主究竟得了什么怪病,需要召集三位“神醫”為他治病?
但無論方多病在心里猜測了千百次,他看到金滿堂的時候還是大吃一驚——李蓮花根本是嚇了一跳,關河夢“錚”的一聲松開了劍柄的機簧,公羊無門“嘿”了一聲——那房間的大床上躺著一具爬滿蛆蟲,身著錦衣的尸體,早已嚴重腐敗了。只聽身后元寶山莊的總管金元寶恭恭敬敬的道:“這就是老爺的病體。”
“他……他根本……”關河夢眉頭緊蹙,“他根本早就死了。”公羊無門老眼無神,居然打了個哈欠,李蓮花“敬畏”的張望著金滿堂的尸體,這就是江湖中最有錢的人。金元寶陰森森的道:“胡說八道,誰說老爺死了?老爺只是病了,五天沒有起身,我今天還給他換了衣裳,誰說老爺死了?”幾人面面相覷,都是倒抽一口涼氣,目瞪口呆。
“金滿堂確是死了。”門外突然傳入一個更加陰惻惻的聲音,有人涼涼的道:“他的死期莫約和金羚劍董羚類似,我已請公羊無門看過,金元寶確實瘋了,你們不必理他。”方多病震驚過后奇道:“金滿堂和董羚一起死了?怎么會?我聽說董羚和金滿堂毫無交情,不過是路過這里住了一晚,突然暴斃,怎會連金滿堂都死了?”突然站在門口的人長著一張老鼠臉,正是身著白衣的“捕花二青天”之花如雪,只聽他仍舊陰陰的道:“為何會一起死了,我也很想知道。你們三人如能弄清金滿堂是如何死的,便能免去一場大禍。”方多病問道:“什么大禍?”關河夢道:“金滿堂死后留下偌大財產,他又無妻子子孫……”方多病頓時醒悟,“啊……”如在此時金滿堂的死訊傳揚出去,只怕覬覦這份無主之財的人不在少數,只有查明真相,妥善處理好金家財產,尋出繼承之人,方能令人知曉金滿堂已死。花如雪道:“幸好金元寶也已瘋了,金府上下都仍以為金滿堂仍然活著,不過得了一場怪病。”李蓮花看了恭恭敬敬、猶如木頭一般站在門口的金元寶一眼,極認真的看著他腰上懸掛的干枯桔皮和一小串粽米,喃喃的道:“這位金總管瘋得也很奇怪……”花如雪仔細看了他一眼,突道:“李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