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額尼的兒?子,額尼碰一下又如何?”
“可父汗說過,呼很是衣裳,是依附于呼存在的東西,父汗的話不會錯!”說著烏圖還指向謝含章,“你?也?是我?的衣裳!”
五部尊崇翟雉赤那,表面視他如神明?,背后卻說他是個只會打?仗的兵魯子,不會培養繼承人,更不會治理偌大的北靖。
好一句不過是衣裳,左夫人臉色鐵青,侍婢娜仁趕緊上前,“夫人,待會兒?還要騎馬,咱們先?去更衣。”
回大帳的路上,謝含章還在回想方才?世子那句,一個婦人若是沒?有開竅,一輩子活在從夫從子的金絲籠里便也?罷了?,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已經開了?竅的左夫人,日日要聽兒?子如此評價自己,近乎于踐踏地評價自己。
“這便是令郎?虎父無犬子啊。”
娜仁叉腰,生怕左夫人聽了?心情更差,“什么虎什么犬,你?是在罵人嗎?”
跟塞內漢人,通婚的五部人相?比,純種五部入塞的時間實?在太短,便是皇城宮娥,也?聽不大懂謝含章的話,謝含章索性一個挑眉,“我?說我?在夸人,你?信么?”
“你?!”
“右夫人身邊那位蕭將軍,”左夫人插了?進來,打?斷了?她們的嬉鬧,“你?認得?”
方才?在獵場左夫人便發現,謝含章明?里暗里打?量過他好幾眼,倒是蕭權奇掃過一眼謝含章,便沒?有再看?過來。
“我?只是覺得奇怪,”謝含章自然不會吐露真話,但這也?是她所納悶的,“為何右夫人會重用大梁武士?”
“當年五部臨城,就是這位蕭將軍開的洛都大門,”說著左夫人看?了?一眼謝含章,不知是在她的臉上找尋什么印記,“他被人一箭貫了?左眼,若非巫醫,險些救不回來——這傷若是叫你?們中原大夫來瞧,有無可能瞧好?”
“我?以為左夫人不會在細枝末節上做多計較,”謝含章拐彎抹角說她小氣,她對這種無謂的攀比也?沒?有興趣,“您還是接著說這位蕭將軍吧。”
“你?對他很感?興趣?”左夫人點頭,想用大梁的詩詞與謝含章套近乎,“你?們梁人有句話:美不美,鄉中水,親不親,故鄉人。”
可謝含章卻不這么想。
既是梁人,便不該淪為五部走?狗,既然淪為五部走?狗,那便不配為梁人。
這才?是謝含章想說的。
“是啊,他鄉遇故知,分外感?慨呢,”謝含章順著左夫人的話,話鋒一轉,“所以你?們的合罕便重用于他?”
“不,合罕根本沒?理他,”左夫人哼笑,別看?蕭氏如今威風,他在左夫人眼中,連給?她提鞋都不配,“一個瞎了?眼的武士,在戰場上與斷了?手腳有什么分別?巫醫也?只是死馬當活馬醫,誰讓他命硬。”
“后來呢?”謝含章聽出其中曲折。
誰知左夫人沒?徑直往下說,又賣了?個關子,“你?既聽過蕭權奇,可曾聽過他的夫人?”
“烈士不妄死,所死在忠貞。”從前在家謝含章也?聽兄長們說起過,只是那時候也?不過是聽聽而已,她也?沒?想到,如今蕭權奇竟成了?右夫人的第一上將,“當年蕭氏夫妻也?算得上洛都寒門的一段佳話了?。”
梁人的詩詞向來意境唯美,左夫人聽過,眼中卻閃過一絲寒光,“可他如今的風光,上將的頭銜,全都是他殺妻求將求來的!”
“什么?”
“他殺了?與他同生共死,將他從地獄拉回人間的妻子,”左夫人喜歡看?謝含章這樣驚愕的神情,似乎也?只有這種時候,左夫人才?有占上風的快感?,“他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便是殺了?這位原配,轉而求娶右夫人小侄女,以證忠心!”
左夫人入帳更衣,謝含章沒?有跟著進去,留在帳外等。娜仁幾次偷偷瞄帳外的背影,輕聲?問:“夫人,這幾日您同那柳絜說了?這么多內情,若是她將這些消息都帶回去——”
左夫人閉著眼,“我?有分寸,我?要的人找到了?么?”
“找到了?,此刻就在殿中,”娜仁說完又看?了?一眼殿外,“夫人,您好像很喜歡她。”
娜仁有點眼紅,她們這位左夫人對人忍耐的限度隨著謝含章的到來,簡直好比天翻地覆。她們是截然不同的長相?,人天然會對不同膚色的人產生不對等的情愫,此刻在北靖的地盤,這種情愫顯然更偏向于輕蔑。
憑什么她就能得左夫人青眼?
左夫人沒?有回答。
“召那卜師進來,你?去告訴柳絜,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喝了?藥就出來。”
娜仁便不再多話,“是。”
輪到賽馬時,日頭已經很烈了?。看?臺一側,合罕躺在御座上,似乎身有舊疾行動不便。據左夫人所言,這幾年右夫人正得寵,風水輪流轉,左夫人每次問合罕的身體狀況,總是被一筆帶過,私下派人也?打?探不出來,只說合罕多年征戰,需要靜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