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在外?漂泊,生計再艱難,胡長深都沒想過放棄,也始終沒去找獨活,獨活不知道?胡長深短短幾日?的經歷,更不明白自己為何生氣,心煩意亂,扭頭就要走。
他?明明看見自己了。
向來咋咋?;渖?來的胡長深,今日?與他?對?面裝作?不相識。
獨活慪氣般地走了一會兒,始終都沒人追上?來,他?想不明白癥結所在,巷口又?還站著個念一。于是獨活為著不叫念一笑話,被他?取笑自己也是被人趕回來的,扭頭又?走到那處岔口附近。
那女郎已經不在了,不知道?是被胡長深轟走了,還是兩人你儂我儂,約好了隔日?再見。
沒了礙眼的人,獨活這才發現胡長深的著裝,他?一身粗布,與那坊間百姓別無二?致,若非他?皮膚依舊細嫩白皙,獨活都要以為這不過是個一直居住在此地的莊稼漢。
胡長深身上?沒什么錢,賃居的宅院屋內又?不采光,所以胡長深才將筆墨紙硯搬到外?頭,想著也能多招攬些客官。
他?抬眸的功夫,好巧不巧看見獨活竟然又?回來了,于是收拾東西的速度更快,仿佛貓捉老鼠,避之?不及。
慌忙之?間,連筆落在地上?都沒察覺。
獨活直接跑過去,在胡長深抱著東西,轉身要跑的前一瞬間大吼——
“為何躲我!”
胡長深縮著腦袋,還想裝著沒看見也沒聽見。
獨活氣急敗壞,孩童時期也不曾如?此刻這般,當著外?人的面跺腳發瘋,“你明明看見我了!”
胡長深側過半張臉,比六疾所那日?所見更為削瘦,“還請小郎君別再糾纏,在下該回家了?!?
獨活哪里還肯聽他?,抓住他?衣袖,發覺硬硬的,比年?份久的桑白皮還粗糙。
“回哪個家?”
“我勸日?后小郎君還是不要再過來了,就當,”胡長深始終不敢看獨活,“就當你我從未相識!”
獨活一愣,……什么?”
“沒有為什么?!?
說完胡長深掙開獨活的手,大步不回頭。
“你知不知道?你父親死了!”獨活眼神冷了下來,方才一路上?他?都在想怎么委婉地告訴胡長深,可惜那些話他?都沒用上?,眼下他?只?想把這頭倔驢喊醒罵醒,一潑童子尿澆醒,“你說要回家,究竟是回誰的家?是方才那個女郎的家嗎!”
胡長深渾身血涼,有一瞬間動彈不得,好半晌才僵硬地轉過頭,“你說什么?”
“你父親死了,昨天夜里剛咽的氣,”獨活心中憋悶,難聽的話一句接一句,絲毫不管胡長深的死活,“就算要跟你父親慪氣,眼下他?人都死了,你就這么怨懟,還是不肯回去見一面嗎!”
“你,你說什么?”
說完胡長深眼前一黑,直直向后倒去!
“小心!”文房四寶散落一地,獨活接住他?半身,兩人一同跌倒在地,獨活心里砰砰跳,忙去捏他?的脈象,頓時沉靜到發慌,“你多久沒吃東西了?”
胡長深嘴唇發白,一下子說不出話,也說不出口。
即便他?現在過得很拮據,也始終不肯接受街坊救濟。他?被逐出謝府時,身上?的錢還是月前父親所給,付完賃錢就所剩無幾,還要攢著買各種?用具,沒有進?項,挨餓就是常事,況且這幾日?傷病不斷,胡長深住在陋巷,也沒能好好休養。
痛只?一字,三言兩語道?不盡。
……,”胡長深靠在獨活懷里喘息,聞言別過臉,紅了眼眶,“沒多久?!?
“我餓了,”天近午時,獨活不太?自然地捏捏胡長深肩膀,同他?商量,“陪我去吃飯,吃完再回謝府。”
“你不能去!”胡長深猛然抬頭,與獨活不過咫尺之?距,“我,我自己回去!”
說著他?強撐著要起身,只?是嘗試好幾次都站不起來。
也是真餓狠了。
“謝府難不成是龍潭虎穴會把我吃了?”胡長深話都說到這份上?,獨活便是再不通人情,也該猜出來了,“是不是因為見我,所以才被趕出來?”
“沒有,”胡長深還在掙扎,還想躲他?,“不是!”
“那就陪我吃飯,”獨活順著他?的意思松開手,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換了個蹲姿,“吃完才有力氣回去?!?
他?記得小時候師父就常這么哄他?。
獨活已是耐心到極致了。
兩人一蹲一坐在高墻間的巷子里,微風拂過,胡長深紅著眼眶看了看他?,眼睛一眨,淚水便掉落在地,
“好?!?
…
食肆里,獨活幫胡長深叫了三個蒸餅,兩碟小菜,等店家上?菜的間隙,獨活指著自己額頭,“印子怎么回事?”
獨活斟酌字句,這印子看著就像磕頭磕的,他?不逼胡長深回答,但他?想知道?這幾日?究竟發生了什么,叫一個天天笑嘻嘻的小大夫變成如?今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