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眾人還有兩軍將士的面,慕容裕根本不在乎什么皇家體面,這是事實,即便他不甘心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身為天子不怒自威,呂恂怕也是自然,”裴云京翻手向上,橫刀遞給慕容裕,“主上請。”
日頭西斜,三兩句話的時間,幾人的站位悄然改變,裴云京、呂恂與慕容裕三人對面而立,往外是庾愔與慕容述,再才是崔應辰。
“好!”慕容裕與裴云京幾乎咫尺之距,微微睜大的眼睛不斷在刀面上來回,“果真是好刀!”
呂恂聽慕容裕夸了會兒,心里翻白眼,眼睛瞥往別處去,慕容裕嘴里喃喃看了一會兒,在呂恂松懈的當口,忽然刀架脖頸——
永圣帝要自殺!
在場人皆是一驚,這是裴云京的刀,沾了血便是裴云京的禍。因為這不是幽禁王爺的命,慕容裕的玉璽寶冊還在,他就還是大梁天子,裴云京有口難辯根本說不清!
幾乎是下意識,裴云京伸手想要阻攔,他根本沒有時間思索,雙手將要觸及刀柄的一瞬間慕容裕卻是一個反手,刀尖調轉刺向自己!
呂恂瞪大眼睛,身為裴云京的副將,本能驅使他拔刀護主——
手起刀落,慕容裕右側脖頸拉出一道血絲,繼而血濺三尺,染上裴云京的臉頰。
“大梁天子被裴云京所殺!”
崔應辰倒退三步,裴云京與他對視的眼神微微一變。
上當了!
第140章 逼迫
——
來平州的路上, 崔應辰中途從自己的車駕下來,上了慕容裕所在的馬車。
兩人相對,崔應辰先問:“主上在想什么?”
慕容裕道他要問什么, 聽罷胡謅:“在想陸貴嬪。”
不過這也不算胡謅, 只是慕容裕心中所想, 是回去第一件事, 便要殺了陸商容。
所以崔應辰看出慕容裕的心不在焉,笑道:“主上在誆臣。”
“何以見得?”
下一句崔應辰便直接戳穿,“主上當是在想,該如何奪回天子之位。”
“哦?”慕容裕強顏歡笑,“為何——”
“因為你根本就不是慕容氏的子孫。”
“你放肆!”
慕容裕驚詫之余,打量崔應辰的神色, 萬千思緒飛過腦海,他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母親姓阮, 原是臨沔王府上的家伎, 入府之前便已身懷有孕,”大局未定,崔應辰原本還為慕容裕留著最后一絲顏面,現在想來倒是不必了, “阮氏身為家伎是賤籍, 一輩子受人凌辱, 在泥濘中摸爬滾打, 為了給孩子尋一個更好的前程, 她很快便盯上了府中最尊貴的王爺。”
“你閉嘴!你閉嘴!”
慕容裕手捂雙耳, 緊接著又想去捂住崔應辰的嘴巴, 噩夢化真,他藏在心里最幽暗深處的真相, 一字一句自崔應辰口中而出,此刻的他如同裸/露人前,再也無法偽裝。
“你是你母親受人凌辱產下的孽障,”崔應辰為人克己復禮,從未說過如此刻薄惡毒的話,今晨陸商容險些喪命的情景一遍又一遍映在他腦海,崔應辰便是無師自通,咄咄逼人的話越說越快,“若不是你母親拼死賭上一把,你或許都沒有機會來到這人世間,母子一脈,所以你為了爬得更高,便親手殺了你名義上的父親臨沔王!”
這些話他原本藏在心里,心想慕容裕也算個可憐之人,今晨這一出意外突然叫他改變主意,眼前他就在慕容裕面前,只恨他不能立時死在自己手下。
“你想干什么,是謝元貞讓你來同我說這些的?”兩人咫尺之間,情緒崩漏的蛛絲馬跡無處可逃,都在這逼仄的空間里勃然放大,慕容裕找不出借口尋不到托詞,只是一個勁重復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動靜?”
外面前行的士兵耳朵一動,腳步不停,眼睛卻在四處摸索,慕容裕的聲音容易分辨,那士兵想掩藏動作,誰知親自趕馬車的庾愔聞言側目而視。
那士兵便不敢看了。
以此士兵為例,其他士兵原本豎起耳朵,見狀也紛紛低頭繼續前行,再不敢多嘴一句。
雖然庾愔從前做武庫令的時候遭人白眼,好歹幾個手下還算聽命于自己。后來陰差陽錯去師戎郡,到赫連誠麾下。戍守鳴沙關的將士以流民居多,大家都有著相同且甘愿為之付出生命的目標:
那便是總有一日要將五部打出朔北,打出九原塞。
同是天涯淪落人,一江之隔的將士之間便是天差地別,有道是上陣父子兵,他們因為太尉庾閬而敬重庾愔,實則他幾次看在眼里,他于這些將士而言也只是太尉庾閬之孫。
這是看不順眼,卻不能惹的人。
要說這些還歸功于謝泓的一紙罪己書,謝元貞親手將自己與父親推向深淵,反手將太尉庾閬的忠君之名推向人前頂峰。
所以這些所謂的尊重,也得歸功于謝元貞。
可這并沒有用,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