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宅院還是賈昌任右衛(wèi)將軍的第?二年剛置辦的。去年秋賈母聽聞賈昌死訊,當(dāng)場暈厥之后,醒來就有些?瘋癲,整日要?尋她的小兒子賈昌。
可等她真見到了賈昌又搖頭說?他不?是,指著賈昌的鼻子反而罵得很難聽,非說?他是自己?那個沒良心的大兒,還摔了東西轟人出去,斥他害死親弟,遲早不?得好?死。
賈妻搖頭,不?知?在回夫君的哪一句,然后又說?:“明?日是你生辰,記得早些?回來,莫要?忙得太久?!?
往日在家?,每年生辰家?中都邀好?友來家?小聚,如今賈昌名義上是個死人,生辰就是忌日,不?能大肆操辦,賈昌幾乎都不?將此事放在心上,倒是妻子還記得。他心里開心得緊,點了點頭,想起什么,又往妻子手里塞了摜銀錢。
“你們買身衣裳,”他摸了摸妻子單薄的衣衫,有些?心疼,“都是前年的式樣了?!?
賈妻聽罷不?過莞爾,只是笑到最?后又嘗出一絲苦澀,“外人眼中我們是孤兒寡母與婆母,咱們就那幾個莊子,凡事太鋪張會惹人注意?!?
……孩子的衣裳總不?能省,”賈昌有些?說?不?出口,嘆氣道:“我對不?住——”
“說?什么呢?”
賈妻突然踮腳親他一下?,堵住夫君的胡思亂想,如今家?人還能團(tuán)聚一處,她還有什么別的奢求?這樣的苦在她眼中實?在算不?得什么,她扶著賈昌坐下?,自己?往后院走,“你們先用飯,我去侍奉婆母。”
正堂頓時剩了賈昌與兒子,他逗弄起兒子,邊等妻子回來。只是玩過一會兒,屋頂上忽然傳來瓦片清脆的聲響。
“誰?”
賈昌飛身而出,他腰間的刀還沒卸,回京之后,即使睡夢之中也要?將刀時時刻刻掛在床頭,此刻他握著刀柄朝四方天外掃過一圈——
沒有人。
他暗松一口氣,以為自己?是草木皆兵,但剛上臺階的時候,果真有人扔了字條進(jìn)來。
好?身手。
后院的賈妻聽見動靜,撂下?婆母匆匆趕過來,跑到賈昌身邊,“怎么了?”
賈昌已看完手中的字條,只丟下?一句,“你先侍奉母親,我晚些?回來。”
又要?走。
兒子餓得四腳朝天,等不?及已扒起了飯碗,聞言嘴里嘟囔,“咱們又不?能一起吃么?”
賈昌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聽罷與妻子相視一笑,回了正堂摸一把兒子幼嫩的腦袋,“好?好?吃飯,別叫你母親太操勞?!比缓笏鹕?,又匆匆在妻子額頭落下?一吻,“先走了!”
等趕到約定的郊外,天已大黑,北郊林中的墓碑前有一道白色人影,賈昌在五步開外停下?來,將身一躬——
“不?知?小公?子傳小人過來,可有什么要?緊事吩咐?”
謝元貞轉(zhuǎn)過身,今夜他一襲白衣,腰間也配著一柄長?劍,聽罷問道:“近來李令馳有何異動?”
“江豫川死了,李令馳悲痛欲絕,病得幾日下?不?來床,”賈昌頓了頓,又補一句,“這次是真病了?!?
李令馳年事已高,但先前為誘裴云京露出馬腳,十次里也確實?有半數(shù)以上是在裝病。江豫川自盡那晚,聽聞李令馳回去便吐了血,謝元貞還道他這是想韜光養(yǎng)晦,避免成為下?一個江豫川。
謝元貞確實?有些?出乎意料,“我道江豫川不?過也是他手中的一枚稍重要?些?的棋子罷了,”說?著他不?禁嗤笑,“一個武將,一個文官,不?想竟也有師生之誼。”
“畢竟是自己?搭救過,又一路提拔上來的人,”賈昌不?勝唏噓,“江豫川實?則為人清正,雖貴為吏部尚書?,多年來也沒有刻意提拔誰,打壓誰,倒也算是個好?官。要?怪就怪他投錯了主子,非要?效忠李令馳那樣的末路霸王?!?
“投錯了主子,”謝元貞重復(fù)一遍,不?認(rèn)同賈昌的看法?,“群雄逐鹿,不?到最?后一刻,誰能確信自己?是壓對還是壓錯?”
“倒也是這個理兒,”賈昌一口飯沒吃,腹中空空,滿腦子想著老婆孩子,此刻耐不?住有點急切,“不?知?小公?子可還有什么別的吩咐?”
“吩咐可不?敢有,”謝元貞眸子一暗,聲音低沉如鬼魅,在隆起的一座座小山包前游蕩,“只是那公?冶驍死得太容易了,我還想挖他的墳,鞭他的尸呢?!?
他一字一頓定定看向賈昌,仿佛賈昌就是他要?殺的人,要?鞭的尸。
入春入夜猶寒,賈昌被這陣殺意逼得后退一步,右手不?由握上刀柄,“小公?子可莫要?開玩笑了,”他不?動聲色地往后磨著腳步,“若是沒什么吩咐,小人還想回家?吃飯呢!”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要?逃,豈料念一不?知?何時就堵在身后。
三刀流,
這個僮仆原是個中高手。
難怪方才送信的時候,賈昌連他的人影也瞧不?見。
賈昌眼見后路已絕,回身怒斥:“謝元貞,我與你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