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誠正要開口,獨活緊接又著一句,“我餓了。”
十五六歲的?孩子正要長身體,眾人一笑,只有五絕真心疼了,“餓就?吃啊,別管他們!”
可筵席之上,哪有主子還未起?箸,客人先?用的?道理?狄騫正要說?嘴,那廂謝元貞已舉杯起?身——
“狄主簿,晚輩敬您一杯。”
狄騫手指停在半空中,顯然有些尷尬,他掃過恭恭敬敬的?謝元貞,不?由看了眼赫連誠。
可赫連誠卻?換了副口吻,“師父,季歡這杯酒,只憑您心意。”
他是以徒弟的?身份問師父,而非以世子的?身份問下屬。
狄騫頓時便明白了這杯酒的?含義。
這不?僅是要解他的?恨,還想借著年節,討一句長輩的?祝福。
“早前我是不?大喜歡你,甚至覺得你我終歸不?是一路人。但?我又聽?說?鐸州那夜你性命垂危,撐著僅剩的?一口氣?也?不?肯讓鬼醫醫治,是生怕鬼醫傷害咱們大人——從那時起?我便知道,此后誰想將你二人分開,便是要咱們大人的?命。”狄騫沒起?身,以長輩的?身份接了酒,希望老合罕在天之靈,能不?怪他敢做合罕的?主,“這杯酒,我代我家先?君接了!”
聽?到這話,赫連誠也?有些激動,他趕緊起?身,與謝元貞一道向狄騫行?禮,“多謝師父!”
年節深夜的?主街燈火輝煌,赫連誠吃飽了便喜歡來街上閑逛,湊百姓的?熱鬧,只是他與謝元貞兩人走在路上,還要不?時碰他的?手。
十指相連被謝元貞掙開,一而再再而三,謝元貞總算難以忍受,他觀察周圍的?人,有幾個正朝他們這邊看來——
“在外頭呢!”
他這么一說?,赫連誠更要握緊了,“這是在我的?師戎郡,你怕什么?”赫連大人說?著回頭抬了下巴,謝元貞就?瞧見?屋頂上似有人影。
“拉著我,”赫連誠拇指磨了磨謝元貞,“一會兒游神?不?容易沖散!”
赫連誠帶著謝元貞挨過鞭子才肯遠離喧鬧的?人群,他二人閑庭信步,不?知不?覺走到當年那個小巷口,貼門?神?的?婦孺猶在,卻?不?見?做木刻的?老翁。
只有一位老婦在院中費力灑掃。
“老夫人,”赫連誠站在門?口,問:“尊長今日不?在家?”
“老身見?過赫連大人,”老婦腿腳腰背都不?好,聽?見?赫連誠問老翁,眼中的?光亮更淡了些,“我家老頭啊,他不?在了。”
兩人心里一沉,赫連誠問錯了話彌補,見?院子正好只打掃了一半,就?趕緊去接掃帚,“請恕我冒昧,您去歇一歇,我來幫您掃吧!”
老婦攥著掃帚趕緊往后一退,險些摔著,“這可使不?得!”
老婦不?肯,赫連誠也?不?敢硬搶,他身后的?謝元貞聽?罷上前笑道:“您就?讓他掃吧,”他附上老婦的?耳朵悄悄補上后半句:“剛用過飯,眼下這人渾身都是蠻牛氣?力。”
且眼下不?使一些,今夜回去,謝元貞可要遭殃。
老婦掩唇笑笑,終于將掃帚恭恭敬敬遞給赫連誠,看著赫連誠擼起?袖子忙活的?時候,不?由又打量起?謝元貞。
謝元貞人長得好,說?話輕聲細語,老婦愛不?釋手,視線不?時在他與赫連誠之間回轉,不?知何時她眉眼舒展,頗為解意地點了點頭。
謝元貞說?得沒錯,今夜赫連誠是有使不?完的?力氣?,待掃完地,赫連誠回到門?口將身一躬,“老夫人,掃帚還給您。”
“老身多謝赫連大人,”老婦摸了摸自己身上,老翁不?在,便是年夜飯也?不?過草草對付幾口,于是只是赧然一笑,“老身沒有什么可送的?,唯愿二位能相濡以沫,白頭偕老!”
這本?是句祝福的?話,赫連誠聽?罷卻?是幾不?可察地一僵。
他是想與謝元貞白頭偕老,可謝元貞愿意么,謝元貞又能否與他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多謝老夫人!”
還是謝元貞先?開了口,他抓起?赫連誠的?手,指節那里還沾了些塵灰。
出巷口的?路上赫連誠沒吭聲,臨拐彎到主街上的?時候才問:“這會兒牽我的?手?”
“這是在你的?師戎郡,”謝元貞踮起?腳,定定看著赫連誠,“你怕什么?”
“好!”赫連誠微皺的?眉頭終于舒展,“牽了便不?能再放開!”
誰叫他難哄也?好哄,只要哄他的?人是謝元貞,赫連誠便是一百個情愿。
——
永圣八年,開春復朝。
李府老爺出門?沒多久,宅門?忽又大開,有人匆匆穿過前院,往后面去。
李凝霜拎著一籃子藥材正要去曬,正撞見?趕來的?僮仆,她停了腳步,只問:“何事如此匆忙?”
“回二小姐,老爺說?身子不?舒服,”僮仆雙手貼在兩側,彎腰低頭,恭敬答道:“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