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圣帝眉頭?已然皺起,“卿家?之意?”
“依臣之見,不若還?是帶兵前去交戰地,聽聞五部?人偎慵墮懶,不屑求習冶金技術,那八盤冶就此閑置在交戰地,日夜飽受戰火摧殘,豈非暴殄天物?”
尉遲燾眉間?一挑,盯著溫孤翎,似乎在揣摩他的言外之意,“既然是去交戰地的八盤冶,何不就近調派流民軍?”
八盤冶位于師戎郡與望京之間?的八盤嶺下,兩州郡地方官卻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他們并非李氏黨羽,要兼顧冶煉,勢必要增派兵將,試問武器與兵將同時落入他人之手,與放棄逐鹿,束手就擒又有何異?
眼見局勢越來?越復雜,無論哪一派,一兵一將都不可能再拱手讓人!
“他們本就是方鎮軍,同時兼顧冶煉與防守也是難為將士,”溫孤翎回眸,兩方在剎那交換眼神,“況且鐵礦關系國家?命脈,尉遲大人當真信得過他們?”
不過溫孤翎的本意是派自己人過去,將流民兵分而?化之,收歸己用。可尉遲燾卻動了別的心思,“老臣年雖蹉跎,報國之心卻未老,懇請主上調老臣去八盤冶!”
“追擊兵器不見尉遲大人如此積極,調兵遣將您倒是上趕著?”事關兵將,謝遠山不敢馬虎,緊隨其后跪在殿前,“主上,冶煉兵器何等勞苦,真派個花甲老將去,未免叫五部?笑掉大牙,以為咱們大梁已是無人可用!”
太廟坍塌,大內走水,回回沖著永圣帝而?來?,李氏欲取代慕容氏已是越來?越按捺不住,世?家?摸不準世?道?人心,終究還?得自己手中握有槍桿才是正道?。
裴云京單獨領兵攻打嶺南是個微妙的信號,那就是他們未必不能分當朝護軍的兵。世?家?蠢蠢欲動,爭辯已起,大梁朝堂何事,一時又淪為門戶私計。
“主上息怒!”
哄鬧中一聲尖利引百官側目,他們驟然停下爭執,循聲向著殿堂之上的永圣帝。原是鄭蕃奉茶時不小心濺上主子衣擺,明黃描金的龍袍衣角已然洇濕一片,眼看這茶漬還?有些泛燙。
永圣帝忍著沒有當堂發作,只是狠狠指了指鄭蕃鼻尖,隨即轉身憤然離席。
第090章 寒食
上巳節休沐, 永圣帝在長信殿躲了整整一日清閑,寅時三刻鄭蕃得了吩咐,永圣帝盯著人出殿門?, 直到殿門?再次關上, 他才窩回陸商容的膝頭, 要她為自己揉按亂跳的額角。
“主上, 百端待舉,”陸商容十指纖纖,鮮紅的指甲點在永圣帝的麥色皮膚上,好似一滴刺目的血,陸商容垂眸看著這位年輕帝王,“近日可是太過勞累?”
勞累自是無可避免的, 潑水散朝之后一連數日,朝堂上為是否帶兵去八盤冶而爭吵不休。永圣帝能躲一次, 總不能躲一輩子, 五日前終究還是塵埃落定,由公冶驍與庾愔將?功折罪,領長水營過萬斛關去開采黑金,鍛造兵器。
大梁開國前后的百年間, 歷來赴交戰地, 皆是夷族士兵組成的長水營先?行。但永圣元年洛都一戰淪陷, 翊軍、長水二營除二校尉、四幢主外幾乎全軍覆沒。而近年來南遷的夷族極少, 加之流民兵不得過江, 過江的又多為士族擴充作佃客仆從?。
因而這?一耽擱又是幾?日, 直到昨日, 新收編的長水營名?單才由大司馬整理妥當,只待清明一過, 便可整軍出發。
永圣帝睜眼?,入目是一張杏臉桃腮,他靜靜望了須臾,才道:“你知道孤喜歡你什么?”
后宮佳麗寥寥,當中陸貴嬪也不算姿色出眾,但其?削肩細腰尤其?善舞,當年正?是一曲鼙舞俘獲圣心。
陸商容自然明白,此刻永圣帝并非要看?她跳舞,這?是嫌自己多嘴了,她指尖不輟,低眉順眼?,“是妾僭越。”
永圣帝淺笑,“你聰明卻進退有度,清冷卻不乏溫情,”都道后宮人人心懷鬼胎,陸貴嬪這?不爭不搶的性子與其?他后妃截然不同,而且陸家非世家而屬清流,陸老又為國操勞死在任上,只有陸家不會對永圣帝構成任何威脅。仿佛只有在她的長信殿中,永圣帝才能得片刻喘息。倏爾永圣帝起身,反手?撫上她微涼的臉頰,“是個很稱職的妃子。”
芙蓉帳暖,春宵一刻值千金,永圣帝并不常來,此刻陸商容卻仍是垂眸,“主上,妾來了癸水。”
永圣帝指尖一頓,“是近日才來,還是一直沒斷過?”
陸商容不答,殿中侍奉的梅雯卻忍不住,“主上,貴嬪月水不斷,眼?見足有小半年了。”
“孤記得太醫令給你開過方子,”永圣帝端坐回榻上,神情略微凝重,“不管用?”
太醫令初次開方時永圣帝也在,說是氣虛沖任不固,本以為幾?個月過去?,小心調理總也該好全了。
“主上,貴嬪自小便氣血不足,自從?七年前老爺過世大慟一場,身子便再沒養回來。”梅雯跪下?來,急不擇言,“奴婢們?日夜憂心,就怕哪里不仔細——”
“數你多嘴。”
陸商容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