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門外?腳步聲起,謝元貞呻/吟般從齒縫間擠出個字眼,赫連誠才?如夢初醒,起身退開。
謝元貞這才?如蒙大赦,抱膝坐起在?床頭,喘過好長一陣粗氣,終于?有力氣問他:“方才?門外?是誰?”
他問這話的時候也不敢抬眸,小心翼翼,不知是委屈,還是心虛。
赫連誠倒了杯熱水,小心塞進他左手掌心,“方才?外?頭是鐘離望的暗樁,”杯口不過三指寬,他見?謝元貞還端不穩,又自己舉著杯子喂他喝,一如六年前的荒山野嶺間那般細致入微,“那暗樁專門負責南風館的情報搜集,此次你與鄭蕃太過招搖,難免被他盯上。”
謝元貞腦子還一片混亂,渾身發?麻,舉止無措,只能由著赫連誠貼心喂自己。待勉強解了口渴,他垂眸又抱上膝蓋,干巴巴地咳嗽兩聲,嗓子喑啞,“哦,那多謝。”
須臾,謝元貞又想到什么,問:“那你——”
赫連誠生怕他誤會,原先壓低的音量登時又高回幾分,“你來此地談的是正事,我自然也是!”
左右他是決計不會告訴謝元貞,自己這趟是專程過來找謝元貞,想邀四公子共度花朝節良宵一夜。更不會說彼時他一路跟隨,發?現謝元貞竟然往南風館里去,別提心中有多慌亂。
紅潮退去,此刻謝元貞終于?冷靜下來,才?后知后覺嘴唇有些發?痛。但?他想起之前差點又冤枉了赫連誠,實在?不好意思?用手去碰,沒的又叫赫連誠以為自己這是在?怪罪人家,最?后只可?憐巴巴地抿了抿嘴,“我沒有別的意思?。”
赫連誠捏著茶杯,此刻跟著矜持起來,荒唐之后倒是誰也不敢看誰,“我知道?。”
房內一時出奇的沉默,不多時,外?間油燈突然爆出一朵粲花。
這么枯坐也不是辦法,赫連大人金口難開,謝元貞只好自己圓場,只見?他掠過赫連誠沖著窗外?,“今日?花朝節,不知街上可?還有花燈?”
“來時我見?街上有優伶扮作花神游街,”賞花好,赫連誠點了穴似的驀然抬眸,對上謝元貞的時候期待又緊張,“我帶你去?”
第066章 夜游
“今日李氏已經離都遠赴邊關?, ”月明如晝,街上仍是?熙熙攘攘,赫連誠看著前面一對執子之手, 不由?捻了下指尖, “那陣仗堪比來時大駕, 就差告訴天下人, 流放不過是權宜之計。”
“嶺南煙瘴地,又有水師叛軍割據,”謝元貞看著人來人往,不知?為何?,心里有些空蕩蕩,“他不多帶一些人, 哪日再叫人擄去做了人質可還得了?”
赫連誠腦袋一偏,九尺長身的優勢此刻盡顯, 謝元貞依舊艷紅的唇瓣落在他眼中, 他一挑眉,描摹柔弱嬌嫩的眼尾以望梅止渴,“你要動他?”
食髓知?味,赫連誠聞過葷腥, 如何能就此飽腹?
“動是?要動, ”身旁目光灼灼, 謝元貞躲出滿背細汗, 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自若, “卻不是?我?。”
赫連誠劍眉一縱, “你想讓鄭蕃向主上引薦鐘離望?”
“鐘離望網羅世家私隱, 那些陰暗又見?不得人的地方皆有他的耳目,”謝元貞點頭, 聲音暗沉,“這樣的人注定不能為我?所用。”
暗樁、細作或者?耳目,他們就像常人難以擺脫的噩夢,來去無蹤,抓不到,揮不去。每當暗夜降臨,這些人就如同鬼魅一般捏著受害者?的咽喉,誰也不知?道哪句無心之言,哪次無心之失就被記錄在案,在某個?意想不到的白日公諸于眾。
無論?是?出于何?種目的,這樣的天羅地網都?足以叫對方寢食難安。
赫連誠耳聰目明,卻聽岔了十萬八千里,“是?不能為你所用,還是?不能為陸思卿所用?”
謝元貞應聲轉頭,果真見?赫連誠正?看向自己?,他偶爾輕挑,尾音上翹,短短兩句話里有股說不清的酸澀。突如其來的念頭侵襲著謝元貞強行維系的神智,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赫連誠似乎在吃醋。
“坑殺流民一案他險些害了二嫂,”謝元貞對這念頭感到不可思議,想要印證一般強迫自己?與?之對視,說出的話全然不受控制,緊接著他便更是?詫然,自己?竟然在劃清與?陸思卿的界線,“我?與?他同氣連枝,自然也有他的緣故。”
月色下,花燈前,赫連誠目光幽幽,意味深長,“二嫂?”
正?事談到此刻已然全變了味道,謝元貞一時分不清是?受制于赫連誠的身姿,還是?受制于那雙眼睛,下意識反問他:“不然扶危以為他是?我?的誰?”
對視間兩人不由?靠近一寸,赫連誠端的沒聽清,“誰是?誰的誰?”
又是?這副勾人的語氣。
謝元貞猝然轉過臉甘拜下風,嘴上不服氣也不饒人,“太守大人于南風館進出自如,于風月之事又信手拈來,我?看館里的小倌兒都?不比你這般會軟硬兼施,這會子倒裝不懂?”
南風館里一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