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阿母不餓,”柳氏搖頭,眼眶卻隱隱泛紅,“好孩子,你在這兒好好吃,一粥一飯,都不能浪費!”
銅鑼感覺到二?親今日有些不大?對勁,便鄭重地點點頭,“孩兒記著呢!”
夫婦二?人進了灶間,那柳氏便問:“當家的,你意下如何??”
“去,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陶大?壯掃過?早已落淚的柳氏,粗聲?粗氣?地掩蓋喉頭的哽咽,“可你卻不必,娃兒還小,若沒個親人照拂左右,我不放心!”
那柳氏聽了卻是顧不上抹眼淚,握拳捶了下當家的肩頭,“你是鐵了心要拋下我們母子么??”
“這又不是鬧著玩兒的!”陶大?壯受夫人一拳,卻將腦袋垂了下去,“你個婦道人家摻和什么?!”
可婦道人家也有骨氣?,不聽當家的糊弄,“可你真去了,來日陳恒敬便不會派人找上門來?”
“這!”陶大?壯心里也擔心,可他沒有別的辦法,只得推赫連誠出來,“這赫連大?人不是說了,會護著咱們周全!”
“先不說赫連大?人與之平級,這案子來日是要上達天聽,告比太守更大?的官兒的!”柳氏步步緊逼,句句不留人喘息,“赫連大?人說能保咱們平安,可他真能做到嗎!?”
此事擺上臺面,便是眾目睽睽,赫連誠或是將人藏匿府中,或是令他們隱姓埋名遠遁他鄉,但只要有心人緊追不放,總有泄露行跡的一天。因而赫連誠今日欲言又止,顯然是已經想到可能的后果。
他們可能會死?。
陶大?壯無法解釋,只反問道:“你不信赫連大?人?”
柳氏卻紅著眼一白?,“我自然信的!當年咱們先被陳郡糧鋪轟上街,后被陳郡太守殺出門,六年來歷歷在目我至死?不敢忘!”她抬手指著一門之隔的炕頭,“可我不比咱家娃兒,娃兒他成日里只知吃了睡,睡了玩,他能知道什么?東西?”
言止于此,陶大?壯也已經落下淚來,“你——”
“當家的!”柳氏強忍著痛哭,“刀山火海,咱們夫婦一道去闖!”
“可府衙刑罰重,”陶大?壯緊緊握住柳氏的手,熱淚淌在手背上,“你身子骨又不好,如何?能經得住?”
“那幾?十?道刑罰下來,”柳氏別過?眼,早已泣不成聲?,“便是你這般的莊稼漢就?能承受得住了?”
陶大?壯終于沉默了。
柳氏說得對,吊拷掤扒里走一遭,或許他們誰都頂不住。
“倘若咱們連第一道刑罰也過?不去,那官府如何?還能信咱們的話?”半晌,柳氏又道:“嚴刑逼供之下再?牽連赫連大?人,這可怎么?辦才好?”
陶大?壯猛然抬頭,今日他應承得痛快,赫連誠卻要他們三思,也是因為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出戲一旦開場,便再?沒有回頭路。
可六年前死?的也是他的同鄉,其中甚至有比銅鑼更小的幼童,他們又何?其無辜,生前食不果腹,死?后無人問津。
歷來官殺民只消動一動指頭,他們手握大?權,得享厚祿,且官官相護。民告官卻有千難萬險,能豁出去的唯有一條賤命。
若是他們不愿,赫連誠自然不會強求,如這般平靜的日子已過?了六年,人生苦短,又得多少六年?
可他們豈能茍且偷生,權當沒看見這點伸張正義?的希望?
陶大?壯狠了狠心,握緊了夫人的手,“若非赫連大?人,即便咱們有命逃出陳郡,也沒命活下來,更別說將娃兒養大?了!”
夫婦二?人心有靈犀,柳氏幾?乎是瞬間便明白?他言外之意,“你的意思——”
“咱們這樣爭來爭去的,不是本來也沒打算全須全尾地回來么??這條命既是大?人所救,我為他沖鋒陷陣在所不惜。”陶大?壯偏頭,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唯有一條,咱們的娃兒還沒見過?大?好的世道,咱們得留一雙眼睛,替咱們看看來日的太平盛世!”
三日后,陳郡府衙點卯,衙役拎著掃帚開了門,正要掃去前夜吹落滿階的舊葉,迷迷糊糊間見頭頂撒下大?片的陰影,那衙役擦了擦眼睛抬頭去看,惺忪的睡眼頓時睜得老大?,他顧不上去撿甩開的掃帚,幾?乎是滾回府衙院中去報信。
往來百姓停下腳步,駐足指指點點,只見太守府衙匾額后的梁下,一對夫婦正吊在門前,胸口掛著兩?份以血書就?的狀紙。
“大?人!有,有人吊死?在咱們府衙門前,現下門口圍了一堆人呢!”
衙役跪地來報的時候,陳恒敬還在喝粥,他執箸在面前的十?八碟小菜間晃悠,其中半數都是坊間百姓終其一生未曾得見的奇珍異寶,聞言他老眉微皺,“這些個賤民,以為這樣便能威懾本官?”陳恒敬挑挑揀揀,終于夾起一根水蘿卜,“去解了下來,沖撞府衙該處以笞刑五十?,給我當著那伙子湊熱鬧的面兒打!”
“大?,大?人!”六年間流民往來逐漸扎了根,早已不是彼時那副好欺負的樣子,陳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