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柳營巷口的蕭家,我道怎的前幾日突然人去宅空!”“賣國求榮、豬狗不如的畜生!”
不斷有百姓被殺,但逐漸有夷兵被奪過兵器反殺。入了城大街兩側便是民巷,騎兵難以施展,況且他們都不曾想到面前這群手無寸鐵的黔首百姓膽敢奮起反抗!
可正是有中年漢子畏縮被殺在先,年輕男子孤勇在后,屠刀下的魚肉垂死掙扎,勢要與這群蠻夷雜虜同歸于盡。
“你竟還活著?”果真,蕭權奇提刀出現,他身上還穿著大梁的甲胄,卻將刀尖指向百姓道:“你也說五部可向化為大梁賤籍,那我向化于五部又何錯之有?——只要你們都死了!”
只要是攔了他蕭權奇的道。
兵民混戰一團,謝元貞左手攥緊了韁繩,同時握著馬槊,有不易察覺的松動,“即便今日你屠盡洛都百姓,可大梁子民千千萬,你也能殺得干凈嗎!?”
蕭權奇便將刀對準謝元貞,道:“那便先斬了你!”
“誰斬了誰!”
謝元貞驀地右手出劍,刺死腳后偷襲的夷兵,回身盯著蕭權奇,卻不是在問他。
“方才你們兄弟二人聯手尚且與我勢均力敵,眼下只你一人,”蕭權奇雙腿一夾,又逼近兩步,像是伺機而動的猛獸,“你又負傷,如何能贏我!?”
“你不信,咱們便下馬一刀一劍來比!”謝元貞似是明白蕭權奇不肯輕信,說罷當真翻身下馬,順勢松手,將馬槊扔在腳邊。
蕭權奇也應聲下馬,想看看他這次又要賣什么聰明。
果真下一秒謝元貞便橫劍飛來,蕭權奇詫異地下意識躲開,誰料那劍卻正是沖著他身側的馬蹄而去。戰馬反應不及跪地側翻,而謝元貞當即鏟起馬槊,馳騁奔來。
論刀劍謝元貞自然不是蕭權奇的對手,可策馬持槊,卻不是蕭權奇能輕易對付的。
但謝元貞也僅有這唯一的一次機會。
此刻他早已山窮水盡,手中馬槊越發沉重,而蕭權奇也正是看出他這一點才敢跟著下來。
“豎子敢爾!”
一招之后,蕭權奇踩著馬腿騰空而起,手背擦著飛來的馬槊,反手將其奪了過來,掄轉的速度竟比謝元貞要快得多!
謝元貞先是覺得胸口后心鈍痛,思緒慢了一秒,剎那之后才反應過來自己已被掄下了馬。倉促間謝元貞抬起右手,錐心刺骨的疼痛登時自掌心炸開,于四肢百骸間游走,滅頂的折磨險些奪走他的最后一縷神志,恍然間頭頂蕭權奇的聲音翩若天外來音:“你拿不住刀,眼下連劍也使不了,小公子,安心受死吧!”
謝元貞眼中刀光閃爍,恍惚想起在謝宅院中,他和三兄也似這般拿過蕭權奇。
天命輪轉,謝元貞茫然地冒出個不成器的念頭:自己這是要死了?
他雖如此想,但仍下意識嘗試掙動,右掌的疼痛再次讓他眼前一黑,他下意識微微閉上眼——
視線中忽明忽暗的刀卻遲遲沒有落下。
不知從何而來的一支冷箭,自蕭權奇左眼貫出,迸濺出了不屬于謝元貞的鮮血。
“誰!?”
蕭權奇甚至都來不及回頭看,悶哼一聲便倒在謝元貞身側。
“你嫡親祖宗!”
這十分囂張的回答當即吸引了城中所有人的目光。
留在東門的夷兵本就不多,一番鏖戰之后,也僅有四五個能繞過突襲的箭雨倉皇逃脫,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支陌生的軍隊。
不過說他們是軍隊也不盡然,這些人并非甲騎具裝,五花八門的什么裝束都有,甚至有不少拖家帶口的。只是大部分著裝還算統一,依稀能分辨出分屬大梁武士一派。
不過有蕭權奇這個前車之鑒在先,幸存的十余百姓又唯恐他們是五部的其中一支,只萬分警惕地盯著這些人進城。
城門一時略顯局促,軍隊浩浩蕩蕩約莫不止百眾,因此士卒并沒有全進城。借著漫天火光,騎兵中間的虬髯武士最是顯眼,只見這人約莫四十上下,騎一匹褐白相間的代馬,過了城門便勒馬懸停,蹄步蹀躞著朝謝元貞過來。
謝元貞仰面躺著,他以為自己有所挪動,可在外人看來也不過微微曲了曲染血的指尖。
待馬走近了,那虬髯武士翻身下來,謝元貞隱約發現原先他擋住的身后,疊著一個更年輕的武士。
可惜看不清樣貌。
“天爺,又是這些雜種!”
謝元貞又被那個似狂沙磨礪過的聲音吸引回去,只見這人皺眉掃過滿地的頭顱,又上前踢開蕭權奇,半跪著將自己抱起些:“小郎君如何?呀!你的手——”
虬髯武士沒留神抓了謝元貞血肉模糊的右手,卻沒聽到喊痛,偏頭才發現這人幾乎要神志不清了。
“是,沔江三州,方鎮軍嗎?”
虬髯武士附耳去聽,勉強抓住幾個字,答道:“什么沔江?我們是?陵赫連氏的府兵。五部大軍就要到了,趕緊逃命吧!”
“哎呦多謝壯士!”
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