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清雋如寒潭,與萬年前的少年郎重合。
繞過影壁、宅院、回廊。
江逾白停在一處碧湖。
湖心一方小亭佇立,里面坐著一抹孤魂,懷中正橫著一張古琴。
竹葉被隨手擲出,輕飄飄飛起。
竹葉落地時,松翡琴斷成兩半。
酌煌伸手掀開兜帽,露出蒼白面頰。
”堂兄,好久不見。“
江逾白眸中淬雪:“幾日前我們見過,我殺了你。”
酌煌勾唇角:
“那時你失憶,不認得我,算不得見面。“
“更何況,你來之前,我裂出一縷魂魄北行,如此也算不得殺我。”
江逾白拔出無妄,道:“無妨,今日再殺你一次。”
酌煌仰面,桀然大笑:“那就看看堂兄的本事。”
月光橫斜,鋪在湖面,像落了一層霜。
江逾白旋身而起,踏水渡湖,半息內,已掠至亭間。
他拂去袖間落花,入內落座。
夜空漆黑無波,湖面冷白無瀾,廳內卻是別有洞天。
八根金剛柱撐起的頂棚,正懸掛著數顆寶石,伸手輕撥,環佩叮當,光華奪目。
亭內的圓桌上擺了套茶具,一白一青均有玉石所制。
酌煌捏了個響指,靈息迸射,風爐火燃。
江逾白視線下移,見那瘋子身邊擺著幾個書架,架上堆疊無數卷軸。
材質有竹簡、布帛、宣紙;樣式或古樸或新穎。
甕中水冒出細泡,晶瑩剔透。
“在找殺我的方法?”
“堂兄果然聰慧。”
氣泡上涌,咕嚕作響。
“找到了?”
“當然。”
甕中水波翻滾,茶湯大沸。
酌煌剔去浮沫,把瓷杯推至桌面中央。
“當年,你為了黎纖,將我困于血月。那里很黑很冷,無邊的孤寂讓人發瘋,像人族一般,我日夜都在祈愿。”
“不同的是,他們對著神明求長生求富貴,而我對著月亮,只求你死。”
“求你早日身死道消,求你死時受盡折磨、粉身碎骨”
嘶啞的聲音飄在夜空:
“后來,你終于死在風雪域,我欣喜若狂,在渡厄內城設宴慶祝。”
“宴席大慶月余,焰火連天,鑼鼓齊鳴,別提有多熱鬧,可我卻覺得惡心。”
風聲凜冽,酌煌的眼神變得銳利,直直盯住江逾白。
“你雖死了,我卻更恨你。”
恨你死前都不替我解禁,更恨你沒死在我手里。
“以你的肋骨為陣心,我設了幻陣。”
捏了個相貌肖你的傀儡,時刻打罵它,教訓它;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如此這般,渡過無數春秋。
“直到二十年前的某天,羅剎鬼來報,說北域天有異像,我斷經脈開天眼,果真見到一抹極其熟悉的靈息。雖然輕飄如絲,但我肯定那就是你!”
“我下了決心,這次定要殺你!”
“我翻閱千篇古籍,萬卷道法,無數次實驗推演,終于找了絕佳的方法。”
酌煌支著下巴,自在悠然:“堂兄想聽嗎?”
對面人語氣淡漠:“愿聞其詳。”
“在渡厄城內,我知自己打不過你,但卻幾次三番挑釁,其實只為引你出手殺我,引你為殺我而尋回肋骨。”
江逾白猛然抬頭,眼神驟縮,若寒潭起風雨。
“你在肋骨上動了手腳?”
敵手如自己預想般驚慌,這使酌煌更加得意。
“當然。”
“萬物相生相克,你于扶蒼轉世,吸納許多風雪靈氣,又是天生劍骨。
我便找來萬件火土系法器靈寶,以燎原火熔之,用其淬煉肋骨。”
“如今,那根肋骨與你魂魄不和,與你神格相克。”
“若是別人得了它,便是絕世法器,但于你,就是催命符!”
“在你無知無覺間,它每分每秒都在掠奪你的性命。”
因終于要‘功德圓滿’,酌煌開眉展眼,笑得快活。
夜風吹過湖面,荷花香撲鼻。
江逾白垂下頭,也勾了下唇角。
啪。
酌煌第二次捏響指,茶湯沒動,湖水翻滾了起來。
水流不停涌動,逐漸分成兩股,交纏旋轉,形狀酷似太極的陰與陽。
“是兩儀陣,幼時學的最基礎陣法,只不過……”
酌煌歪歪頭,裝出懵懂模樣:
“堂兄可知這少陰少陽兩大陣眼,分別是何物?”
江逾白道:“天有九星連珠,地有扶蒼魔物。”
酌煌撫掌大笑,“正是如此,兩物至陰至邪,且不斷地供能,真可謂是天時地利!”
啪。
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