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鶯被吼得發懵,懷中的娃娃亦被驚醒,嚎啕大哭起來。
“他什么又哭了?”丘尋越眼皮一跳。
黎纖本來蹲在屋檐頂,窩成球球,一聽胖娃嚎哭,連忙伸手去扯江逾白。
‘別擔心?!獍子每谛褪疽馑?。
阿善面色紅潤,哭聲嘹亮有力,顯然是平安健康的。
江逾白又攤開手,給黎纖瞧他可在掌心的符篆。
紋路不似白日里靡艷,更接近于掌心原本的顏色,白里透粉。
這就說明此刻阿善的周遭已無邪祟作亂。
兩人短促地相視一笑,并且都偷摸地認為對方的眼珠里藏著碎星星。
鶯鶯從丘尋越的手里接過孩子,輕聲細語地哄著。
她雖在哄抱孩子,可一雙溫柔水眸卻至始至終未離開對面的人。
丘尋越解下腰際的云繡香囊,隨手丟給鶯鶯,道:“拿著這些錢,帶孩子去過正經日子,不要在再回巫山殿了?!?
鶯鶯攥著香囊,再度梗聲,“那公子呢?要去何方?亦或是歸家?”
——哪來的這么多問題。
丘尋越略有煩躁地捏緊眉心,半晌后硬聲道,“均與你無關。”
被他駁了面子,鶯鶯也不著惱,她又道:“我與公子相識十日,卻還不知您姓名,可否請公子將姓名告知鶯鶯,若是日后”
“呃!”
含情脈脈的話語戛然而止,被慘叫聲取代,一只手扼住了鶯鶯的脖子,將她扯遠十余步。
這只手掌的皮肉已然烏黑腐爛,甚至隱隱可見細瘦的白骨。
手的主人站在鶯鶯身后,與其相隔咫尺。
紅色的袍角搖曳在夜色里,獵獵作響,格外扎眼,格外刺耳。
散亂的發遮住大半的臉,從江逾白的角度只能看見她尖削的下巴,溢血的嘴角。
鶯鶯的喉嚨里打出嗬嗬的聲音,她強烈地扭動著身體,卻也無法掙脫出來。
許是察覺到周遭的危險,孩子也掙扎起來,差點掉出鶯鶯的懷抱。
“前輩不可!”丘尋越阻止道。
“不可?”紅衣女鬼冷眼瞧他,“我何時需要聽你的命令。莫要忘了,你還指著我救你的命呢!”
“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個丫頭是你故意放出來的。”
“前輩,她是被陳家買回來的?!鼻饘ぴ降溃安皇顷愂献迦??!?
“她不是,難道那些仆從小廝就是陳氏族人嗎?在我眼里,但凡是沾到邊的都要死!”
她邊說邊垂下頭顱,打量著阿善。
而后,猛地揚起臉吃沖著丘尋越,目眥欲裂道,“這個孩子是怎么回事,為什么還好好地活著,我不是叫你掐死他的嗎?”
丘尋越道,“前輩,我”
“夠了!”
“本來,我倒是可以放過這女人可是你丘尋越未免太得寸進尺,竟想趁著我調息真元的功夫,把這小雜種救出去?!?
鬼魅被徹底惹怒,露出猙獰面孔,她收緊指骨,越發狠厲地捏著鶯鶯脖子。
然,電光火石間,江逾白亦是提著無妄,躍下重檐。
第88章 永安郡·六
踏云歸被催發到極致狀態, 江逾白影隨身移地離開重檐廡殿頂。
“黎纖,你不要下去!”
這是他在離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年輕人身姿挺拔勝竹,像是被蓄滿力量的箭矢, 穿透暗夜,刺破虛空, 在月色劃出一道長弧。
他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 以至于黎纖連他的半片衣角都抓不住。
黎纖耷拉著腦袋, 呆愣地去瞧空蕩的掌心,表情有點難過無措。
——蠢白白, 我怎么可能乖乖地躲在這里, 做小木偶!
不管何時, 江逾白總是這般:把他留在身后, 獨身上前, 踏進危險的漩渦,以一己之力擎撐大廈將傾,抵擋霜雪肆虐。
但是這條蠢兮兮,傻唧唧的妖怪魚偏偏不愿意。
他都想和江逾白并肩站在一起,無論迎來的是碧空赤日,或是凄寒長夜。
也更想站在白白的前面, 用纖薄身軀為他掃清荊棘與陰霾。
黎纖發狠地揉揉眼眶,細腿猛蹬,順著垂柱爬下屋頂。
江逾白的手掌率先觸到鶯鶯, 他搶先扣住鶯鶯的肩膀,猛地用力將她扯離鬼掌。
紅衣鬼魅顯然沒想到他速度竟如此快,便不設防地被他得手。
“好小子, 弱冠年歲就能將踏云歸使得這般出神入化,著實算是天資卓絕?!?
而后, 她視線下移,落在江逾白手中長劍上,“你一個劍修竟能破掉惑心幻陣,取回我藏于陣眼處的無妄。”
“不僅天資卓越,亦是穎悟絕倫?!?
贊賞的話語從靡艷的唇齒間吐出,鬼魅仰臉,發絲滑落,露出慘白的面容。
除去側頰的烏焦疤痕,遍布紅絲的眼球,她的臉與清荷塘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