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揉黎纖的腦袋,把語氣放輕柔,將詞句拼接到最委婉隱晦的程度,規勸他道:
“人們若是看見一只長著翅膀的魚在天上飛,一定會把你抓起來的?!?
“因為他們……會嫉妒你有翅膀!”
“如果你真的想飛,就在咱們的小院子里,低低得飛,好不好?”
聞言,黎纖一言不發地垂下頭,臉朝下把自己砸進柔軟的被褥里。
——人們不是嫉妒我有翅膀,而是害怕我,想殺掉我。
——白白在想辦法哄我。
——真是蠢白白。
江逾白被黎纖此番舉動驚到,他把黎纖撈起來,面色焦急地去瞧他。
只見,大魚的琉璃眼珠里透著霧氣,可嘴角卻是彎著的,若隱若現的梨渦里盛滿了歡欣愉悅。
他攥住江逾白的手腕,吸吸鼻子,道:“我的翅膀若是可以再長回來,就讓我白白騎著我?!?
“夜半無人,四野寂靜時,我馱著白白去天上飛。到時白白可以騎我一整夜。”
夜半無人,我,我,我騎著你。
騎著……
一整夜?。?!
江逾白呼吸一窒,心突突地跳,薄紅從耳垂爬起延伸到臉頰。
他僵硬地退后幾步,然后轉身,準備去院子里散散熱,清靜一下。
“白白不和我睡覺了嗎?”大傻魚茫然發問。
輕快的聲音插著翅鉆進江逾白腦子里。
“……”
江逾白扶住門框,手背上竄起青筋,指骨泛白,他啞著嗓子道:“我去外面看星星?!?
“那我在床邊給白白留一盞燭燈?!?
“嗯?!?
門扉被緩緩合上。
江逾白靠在海棠花叢里的藤椅上,喘息粗重。
衣衫下的胸膛,胸膛里劇烈博動著的心臟,像是熊熊燃燒的火,快把血肉灼成灰燼。
好不容易平緩下來后,他又鬼使神差地往屋子里撇。
目光漸漸下移,輕薄的窗紙上投射出一個人影。
人影跳下床,踩著鞋子,吹滅房內所有燭火,唯獨在床邊留了一盞油燈,點點光亮晃得江逾白眸子移不開眼。
良久后,他裝模作樣地抬眼往天上瞧。
季夏的夜色倒是美得極致。
天邊星子璀璨,柔亮的清暉灑在秋海棠上,讓滿園的綢艷艷紅都溫柔三分。
想來,既望夜的月光會更加皎潔明驚,映在花上,花爛漫幾分,灑在樹上,樹青蔥幾分。
可若是照在大魚身上呢?
……
會讓他燥郁癲狂,甚至爆體而亡。
江逾白按住額角,他意識到:不能再拖了,明日起讓黎纖開始修煉。
次日一早,江逾白是被一陣叮當環佩聲吵醒的。
他迎渡劫失敗后,境界大跌,修為折損,連五感也比往日削弱不少。
來人臨近門口時,他才從熟悉的步履聲中辨得是何人所至。
此刻,再向折身奔回屋里,已經來不及了。
江逾白只得再度躺回藤椅,翹起腿,端起大理石桌上涼透的茶,裝出一副晨起賞花的高雅模樣。
“你昨晚睡在這里?”殷無涯皺眉道,他提著食盒往這小片花圃里走。
“沒有?!苯獍走B忙起身相迎,他從他師父手中接過食盒——足有三層的紋嵌螺鈿紅漆食盒。
江逾白拎在手里,只覺得這玩意分明沉甸。
“師父是剛從風雪界回來的?”
“嗯,在扶滄山磋磨了好幾天,我好像老了十歲一樣?!?
“要不是為了看你一眼,師父早就回去閉關了。”
——應該是泡澡,敷面,養顏吧…
江逾白咽下心中所想,把視線挪到食盒上,眼皮直跳,臉色也有些不好。
“你看你這什么表情?”殷無涯斥道:“里面又沒有洪水猛獸。”
——是沒有洪水猛獸,但或許是有麻辣魚鱗,酥炸苦瓜,辣椒水腌豬蹄。
“你又消瘦不少?!币鬅o涯嘆道:“是不是是飯堂伙食不好?那老貨一年收那么多束脩,也不知都用在哪了?!?
他邊吐槽邊掀開食盒頂蓋,端出個彩繪牡丹印花的瓷碟。
他師父的品味一向如此,酷愛奢靡灼艷之色。江逾白暗自吸氣,只希望自己看見盤中物后莫要吐出來。
盤底的印著的大紅牡丹稠艷得囂張。
牡丹花瓣里‘結出’著烏紅的果子。
殷無涯興致勃勃地開始介紹自己的‘成品’:“桃花酒釀雪梨?!?
“桃花是我自咱們家后山摘的,梨子是從山下買的?!?
“水是小周山頂引來的冷泉水,甘冽著呢!”
江逾白驚道:“冷泉?小周山離此處百里有余……”
“現在可近得很!”殷無涯搖搖頭:
“前些日子,我們來贖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