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江逾白仰頭凝望天際,只見一層波光粼粼的薄膜環(huán)繞在上方,像是煙花女子的輕紗細裙。
“所以,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一切景象都是由他所編織鍛造而成的幻境。”
他抬手抹了把拱橋兩邊石雕圍欄上的浮灰:“看來這位高人已離開此地有些時日了。”
“嗯。”沈清潯輕撇了一眼石雕上的鳳凰牡丹紋路:“此地占地規(guī)模甚為寬廣,尚且不提各種或冗雜或奇妙的景觀,單單只論這些精巧細節(jié),也要耗費大量的神識靈力。”
他嘆道:“也不知費如此大的氣力是要戲耍別人,還是在欺騙自己。”
沈清潯又猜測道:“這座幻境與圓形池塘相連,想必主人與城主府關(guān)系匪淺。既然無妄不在池底,大概應是這位前輩拿走了。”
江逾白并不搭話,自顧自蹬上拱橋朝前走,他腳步沉穩(wěn),面上更是氣定神閑,心里卻七上八下翻騰出了花。
這地方廣而闊,不曉得要耗費多少時間尋覓陣心所在。
不知此地時間流速,他以為的一刻鐘,萬一是岸上的兩三年呢
他的魚還在岸上等他,他心思單純,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了大妖身份,用陰招把他抓起來賣了吃了可怎么辦
江逾白心底焦灼,足下生風,不知不覺已暴走至一暖閣面前。此時,懷中的羅盤發(fā)出錚錚響動。
江逾白挑眉:得來全不費工夫。
循著磁針所指,他推門而入,沈清潯緊跟其后。
一樓的設(shè)施無非是些楠木桌椅,瓷器古玩,唯有橫置于中央的紫竹藤椅上掛著張黑色蟒皮。
二樓則空空如也,唯有一幅幅畫軸懸掛于墻壁。
窗口大大敞開,閣樓旁邊立著一棵參天古木,枝杈繁密,已有三兩枝強勢地伸進屋子里頭。
江逾白順手折下一枝,摘下其上的片片青葉,掰出一個鋒銳的尖端,以作靈劍來防身。
他迅速地環(huán)視了一圈,把近百張畫卷收于眼底,當即心下明了:這些圖紙拼在一起應當是此地的全景全貌。
單憑幾支畫筆,幾張宣紙,就可以便布下如此幻陣的高境靈修。江逾白由衷贊嘆也愈發(fā)疑惑,不知其擺陣是目的何在。
堂前偶有陣陣清風吹拂,引得臨窗懸掛的畫軸一角輕微擺動。
畫軸的人也隨之搖晃,此人身上背有囊篋,手執(zhí)藍皮書卷,目不斜視,唯有眼角余光映向身側(cè)。。
江逾白扶正畫軸,盯著面前男子身上的衣袍道:“這不是此間主人。”
“嗯。”沈清潯頷首:“哪有修士會生出閑心去看《民間弄器大全》”
仙道法籍千千萬,就算不吃不喝耗費一生也未必看得完,哪有閑工夫看這些雜書。
他話從心生道:“有此等造詣的高境者又怎會琢磨著這些東西,豈不是自甘墮落”
聞言,江逾白勾唇,露出淺淡的笑,他想說他判定此人不是修道者的依據(jù)。
而是那人身上的衣袍樣式同拍賣會上兩個府門守衛(wèi)和領(lǐng)路小童的一樣——是城主府家仆所著的衣袍款式。
而話到嘴邊就轉(zhuǎn)了彎,改了口。
他冷不丁地說:“其實,我也有一本這樣的書,還是年少時你我一道下山去買的。”
說完后,他不再看沈清潯變幻莫測的臉色,把目光移向畫中男子,只隱隱覺得這輪廓眉眼莫名熟悉。
奈何在腦海中搜尋半晌也沒個清晰結(jié)果,只好作罷。
二人一處又一處地看過去,最終在一齊將目光投向一副畫卷。
畫上的女子墨發(fā)垂腰,如絲綢烏瀑,面容巧笑嫣然,風姿綽約,其笑臉足以艷壓背后一樹粉艷的梨花海棠。
女子左手撐傘,右手正在梳理鬢角的碎發(fā)。
他們兩人會被此圖吸引自然不是因為人家膚白貌美。
宣紙底部盤踞著一只寬碩的蟒蛇,它乖巧地伏在女子腳邊,尾巴蜿蜒盤旋至海棠樹干。
蟒蛇顏色紫黑與樓下藤椅上掛著的蛇皮別無二致。
江逾白仰頭直視畫中女人,目光灼灼熠熠。
片刻后,他作揖拜道:“前輩,形勢所迫,多有得罪。”
他出手成風摘下畫軸,指尖燃起一簇青色火苗,待焰心觸碰到畫卷之時,忽聽身側(cè)一聲‘轟隆’巨響。
“逾白,小心!”沈清潯高聲提醒。
江逾白迅速閃身,電光火石間,只覺身后陣陣陰風襲來,擦過耳畔,猛地擊落畫軸,卷角的火焰隨之熄滅。
緊接著,開著的窗戶被一只巨型蟒蛇擠裂,巨蟒的頭顱卡在窗口,‘嘶嘶’地吐著殷紅信子。
碩大的紫色眼珠骨碌骨碌地轉(zhuǎn)動,上上下下地打量屋內(nèi)的各件畫軸,顯然是在查看是否有缺損。
毫無疑問,此妖獸屬于幻境主人。
趁此間隙,江逾白發(fā)現(xiàn)黑蟒的兩只眼珠不一樣,其中有一只瞳仁發(fā)暗,絲毫不聚焦,眼眶處亦有道道傷疤裂痕
這是一只獨眼蟒蛇。
而畫卷上的巨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