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寒音那母老虎,瓊林大比時我定要她好看。”
“……”
“那兩個馴獸師十招就敗下陣了, 要不是他們法器太多,我怎會輕易放過他們倆。”
容舟講得津津有味,興致盎然, 可他的兩位聽眾卻顯然不大感興趣。
思過崖上咧咧作響的勁風,黎陽城內的刀光劍影,斷空靈器冢內的神兵利器, 甚至浮月城主舊邸那場驚天動地的比斗……此刻都及不上黃銅小鍋里慢慢舒展的羊肉卷有滋味。
“你師兄同那個,那個小修士是何種關系?”
和尚打斷容舟挑起新的話題, 他與常壽實在不想再聽這廝大著舌頭“侃侃而談”了。
“關系?”容舟擺手,以“二十歲高齡”端起長輩的架子心疼江逾白:“我師兄實在是太慘了。”
“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的慘。”
“于修行上,大起大落,一波三折也就罷了。情路也坎坷崎嶇,這次找的道侶性子呆訥,身份特殊,也不知能伴他幾日,唉。”
事實證明,無論風華正茂還是雪鬢霜鬟,人們總是更樂于聽那些風花雪月的八卦。
“身份特殊,不就是吃的多些嗎?”常壽不解道。
“黎纖是位修為奇高的長者的……遺孀。且長者境界逾過大乘。”
容舟做痛心疾首狀,艱難道:“那位長者八成是我們歸元山的老掌門,江逾白他外公。”
我繼承了我外祖的遺產和他的遺孀!
外祖死了十年后,我娶了他的續弦!
做人就是要追求刺激,我的道侶是我娘的小娘。
這是何等石破驚天的狗血故事啊,連畫本子都不敢這么寫。
此事恐怕是歸元山的特等秘聞了。
常壽瞪大眼珠,嘴唇開合不知該說些什么,拿著酒碗的手微微顫動,生怕容舟醒酒后殺他滅口。
“噗!”
對面的和尚一口濃茶噴在容舟小爺臉上:“你聽誰說的?”
容舟沒被噴清醒半分,他支棱著頭,昏昏欲睡:“還能有誰,當然是我師兄親口說的。”
“我師父與掌門加以佐證,此事斷不會有假。”
清風徐來,瓊芳盛綻,樹頂處那朵最綺麗的海棠瓣似乎不愿與樹下三人‘同流合污’,這瓣花借勢東風,順著紙糊圓窗,飄進堂屋,落在江少主的胸口。
江逾白若有所感地睜開眼,只覺通體神清氣爽,也不知迷迷糊糊中那半吊子老醫修給他喂了什么神丹妙藥。。
他撐起身,取下覆在劍傷處的花瓣。
怎么這里的海棠花都這般艷澤瑩潤,像極了黎纖的溫軟唇瓣。
眼角撇到被窩的一側鼓起小包,江逾白心下好笑,他掀開被角,果不其然看見了大魚蜷縮成蝦米的身體。
“黎纖。”江逾白出聲喚道:“醒醒,吃完飯再睡。”
懸空竹樓變作廢墟,青棗和紫葡萄失去滋味,折吾河極速膨脹延展為漫無邊際的深海,提著雞籠的玉面仙人緩緩踱進暗夜。
萬年前的流星兜兜轉轉后再次歸于原位。
黎纖悠悠轉醒,眸子里毫無焦距,空茫一片。
直到看見江逾白時才亮起小撮微光,隨著視野逐漸清明,江逾白的面容越發明晰。
大魚眼里的點點光亮倏地燃起,最終星火燎原。
“白白!”
“白白!”黎纖避開江逾白的傷口,小心翼翼地撲進他懷里。
溫熱的淚珠落進江逾白頸間,頃刻間就滲進皮膚,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你莫要擔心我”
“我一點也不疼的。”江逾白道:“昨天的功課做好了嗎?”
“嗯。”黎纖點頭,下床后,光著腳拿來掛在黃花梨木柜上的破布袋。
他取出幾疊紙,鋪平攤開在江逾白面前。宣紙上潔白無痕,大魚囁嚅道:“沒寫完,今天一定全部補上。”
江逾白笑了笑,伸手翻起黎纖之前的字帖,工工整整的正體小篆羅列在凈皮生宣紙上,同大魚一樣乖順可人。
黎纖自跟著自己以后便日日做功課,如同市井學堂里的學子那般,讀書,寫字,算數,繪畫樣樣都不落下。
大魚雖不懂世故,不知風月,卻萬般聰慧。反應快,記性好,理解能力強。
尤其在算法方面最有靈性。教給黎纖的字,他也從未寫錯過。
背書時搖頭晃腦,清靈軟綿的嗓音念起‘之乎者也’別有韻味。
最開始背詩的那幾天,大魚半點錯也未出過,直到有一次自己故意使壞,便說他背錯了字,硬是撓他頓癢癢。
得知被騙后,大魚也不生氣,但自那以后,這魚便每次都要背錯一個字。
***
“做不完功課,該罰。”江逾白道:“就罰,今晚給你吃小點心。”
聞言,大魚咯咯地笑起來,露出小虎牙和半截殷紅的舌尖。
江逾白這時才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