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人逐漸消弭,身體化為齏粉,隨風飄散。
黎纖發出絕望的喊叫,像在瀕死的鳥兒,在悲鳴泣訴。
&&&
江逾白點踏石臺、窗欞、屋檐,幾個起落間回了屋里。
他撩開床幔,便見黎纖在內掙扎翻動,仿佛難受得很。
容舟后進門,彈指燃了榻上兩側蠟燭,問道,“這是怎么了?”
啜泣聲接二連三,不絕于耳。
黎纖眼淚越流越兇,順著眼角劃過下頜,滴落到江逾白的手背上,熾熱滾燙。
“中邪了不成?還是做噩夢了?”
容舟提議道,“要不你試著捏他一下,或者澆盆水?!?
江逾白擰眉,“不行。”
容舟撓頭,“沒那么脆弱吧,不會著涼傷風的,小時候咱們峰內師弟睡懶覺,都是這樣的啊?!?
江逾白抱著黎纖,并攏二指向他靈臺輸送真元。
他沒如容舟所說那般,給黎纖潑冷水。
首先,眼下黎纖的狀況,有些像妖發狂的模樣,他不敢貿然行事,以防激發黎纖妖性。
另外,他也確實擔心潑水會讓這只魚著涼傷風。
幾息后,黎纖幽幽轉醒,他睜著濕漉漉的眼,意識還極度混沌。
他手腳并用撲進江逾白,吸吸鼻子,“你別走?!?
江逾白被抱愣了,好半晌回過神來,拍拍他的頭,“不走,不走。”
第9章
朝陽緩緩東升,晨霧消散,醉陽春褪去夜間的紙醉金迷。
市井中炊煙四起,一天之計在于晨。
江逾白在大堂二樓吃早點,蒸酥酪,南瓜盅,芝麻涼糕、蝦仁小餛飩……
以甜為主,也以甜為輔。
容舟扒拉了兩下,愁眉苦臉,“大清早的,不膩嗎?”
江逾白沒理他,黎纖鼓著臉,像個圓乎乎的河豚。
鄰桌客人在話家長里短。
滿口煙味的老頭壓低聲音,“哎,你們昨個晚上,聽見慘叫聲了沒?”
他邊說笑,邊拿眼偷睨黎纖,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
而后,幾人的視線便如漿糊般,黏著在黎纖臉頰,半晌也未移開。
直至一道寒涼的視線掃過去,他們察覺到驟降的氣壓。
旁桌的年輕公子曲指輕敲桌面,表情漠然,眼神晦暗,有種風雨欲來的危險。
——原來是有主的啊。
幾人不禁感嘆,忙把低頭縮肩如鵪鶉。
江逾白收回視線,落于黎纖周身。
只見面前人膚色瓷白,眼形似桃花瓣,長睫低垂,投下小片陰影。
頭頂扎個揪揪,碧青發帶的流蘇穗,隨著身體動作輕搖慢晃。
——小不點,呆兮兮,被人看了都不知道。
&
啪!
醒木一拍,眾人提神。
說書客的聲音自樓上響開:“上回書,咱們說到……”
“岑掌門劍出蕩青州!策馬揚帆……”
“喂!老頭,岑掌門的,你都講幾百來遍了?!?
樓下的瘦得像竹竿的男人嚷道:“今日換個別的成不成!”
他邊說,邊往堂前砸了幾錠銀,碰到說書客的茶碗,叮鈴咣當響。
“成,成?!?
素衣長褂子的老頭連連應道,“不知公子想聽些什么?”
瘦竹竿笑道,“什么都肯講?”
老頭佝僂著背,“只要有打賞,老朽自是何事都能講?!?
瘦竹竿樂得快活,“那便給我說說,江逾白那廢人渡劫失敗,碎金丹,丟修為的糗事,如何?”
他調子上揚,像是淬毒的刺勾,蓄滿挑釁意味。
“這……”老頭訕訕道,“公子難為老朽了,老朽一介凡夫俗子,哪里懂得大人物們的糗事?!?
竹竿挑眉,再次刻薄道,“既然你不懂,那就由我來講?!?
他抱臂斜倚欄,陰陽怪氣道,“江逾白其人,少年時不知踩了哪門子狗屎運,平白得了絕佳靈脈和根骨,于是便自以為是,目中無人,后因渡劫失敗,最后成了徹頭徹尾的廢物?!?
樓上西北角,黎纖張口塞進顆小餛飩,含混問道,“白白,什么是廢物?”
‘廢物當事人’江逾白眨眨眼,顯然被問住了,不知該拿怎么做解釋。
容舟樂呵著接過話頭,“廢物嘛,就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智障或者飯桶?!?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智障…飯桶…”
黎纖訥訥地重復,腦中飛快消化新知識。
片刻后,他有些慌亂,心道:天哪,這就是我啊。
他左瞅瞅白白的碗,右瞅瞅容舟的碗。
最后低頭瞅瞅自己的大盆,以及盆邊四個碟五個盤。
妖怪魚耷拉著眼皮,兩根指絞啊絞,情急之下,就要張嘴吐出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