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奧說,梵高的遺言是:痛苦將永存。他的弟弟提奧因為悲傷不久也去世了。兄弟二人合葬在一起?!?。
講解員站在《星月夜》前,說:“整個畫面是一股藍綠色卷曲動蕩激越的星云,像是一場躁動不安的瘋狂幻覺?!?
程望海腦海里響起很多人的聲音。
“愛是真實的幻覺?!?
“蝴蝶翅膀碎了就不能再飛翔?!?
“爸爸!你為什么不來救我和媽媽?”
程望海穿過梵高的向日葵,穿過梵高的星月夜,穿過那一雙巨大的眼睛,他跑出展館,劇烈呼吸著室外空氣。
“怎么了?”韓蔚風跟出來問。
“有點悶,出來透透氣。”程望海說。
韓蔚風沖他點點頭,說:“我們去特庫肯霍公園,全世界最大的郁金香公園?!?
韓蔚風開著新租的高級跑車,載著程望海開出阿姆斯特丹城區。在蔚藍的天空上劃過一群群飛鳥,程望海恍惚中看到一對比翼鳥。
它們是蠻蠻和鶼鶼
程望海感覺回憶如藤蔓緊緊勒住咽喉,控制著他的注意,他不再簡單的看世界,而是帶著他的回憶他的傷痕偷窺著世界邊邊角角。世界像鏡子一樣照著他的心
韓蔚風買好門票,他們走進公園。
滿山遍野的郁金香,色彩濃郁飽滿,鮮嫩欲滴,空氣里也飄灑著陣陣香味。
韓蔚風拿起手機說:“我們合個影?”
程望海搖頭。韓蔚風拿手機對著他們的影子按下快門。
程望海腦海里唯一的念頭就是,郁金香太貴太嬌嫩,他喜歡向日葵。向日葵形狀像個小太陽,腦袋隨著太陽轉動,它們在路邊、田野、沙漠邊緣野蠻生長。
向日葵像李燃。
程望海的胃再次絞痛起來,他疼的蹲下去。韓蔚風扶住他的手,把他扶到花田旁的座椅上。
程望海碰到韓蔚風溫暖柔軟的手,心狠狠地揪了一下。韓蔚風的手是拿手術刀的手,他的手溫暖靈活,他的手是制造奇跡的手,是挽救人生命的手。李燃的手是那么的粗糙,他的手持過太多槍摸過太多血,程望海過去摸握著李燃的手,總覺得炙熱又刺手,像是握著一個帶刺的火炬。
那天晚上,韓蔚風在酒店開了兩間房子,給程望海吃了胃藥之后,就非常有禮貌的離開。關門的時候,韓蔚風說了一句話。他說:“你如果需要我,我都在?!?
門關上,程望海松了一口氣。
在荷蘭的第二天,他們又回到阿姆斯特丹市區,夜色闌珊,韓蔚風走在程望海旁邊,五彩繽紛的小房子一個接著一個像是散落在水里的糖果,異國的風緩緩吹動著程望海的頭發,金色的倒影在連綿縱橫的河道里晃蕩。
程望??吹浇诌呌腥碎_始抽一些煙草葉,程望海聞到那氣味警惕看著那幾個街邊踩著易拉罐的小伙子。
韓蔚風指著前方的街道,說:“這里就是荷蘭最有名的紅燈區。這里有全世界最大的成人秀表演。要看嗎?”
程望海搖頭,當他再次抬頭時,看到整條街一邊被紅色的光暈包裹著,櫥窗里不同種族、不同年齡的女人穿著千奇百怪的衣著搔首弄姿,一邊被藍色光暈包裹著,年輕氣盛的小伙子朝他們招手。渾身肌肉的男孩在櫥窗里舉著啤酒杯蹦蹦跳跳。
程望海想起郝耀,想起那次學畫。他和這里人又有什么區別?為錢或者為物,交換靈魂或者肉體。他又想到鉆石島,顧家軍的人工島嶼不止一座,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沒有被發現?荷蘭產業透明化,他們在這樣的櫥窗里展現著身體,程望海也曾在那動物園的透明圍欄里被人觀賞,和這里的人一樣
電擊的緊張壓迫感再次朝程望海襲來。他加快步伐,想盡快穿越過這片街區。
一個穿著黑色皮衣的中年女人在紅色的櫥窗里沖著他大叫,那個女人用拳頭敲打櫥窗。
程望??匆娝凉鈯y艷抹的臉,突然認出她。
黎冰!
程望海跑進那個店鋪。
老板娘是個紋著發紅眉毛的亞裔女子,她看了眼程望海和跟上來的韓蔚風,用一口海市口音,說:“亞洲人?”
程望海點點頭,說:“櫥窗那個女人。”
“一千美元一小時?!奔t眉毛瞟了一眼他身后的韓蔚風說,“你們兩個人一起的話,一千五百美元?!?
程望海從兜里掏出人民幣,紅眉毛搖頭。
“你想三個人?和女人?”韓蔚風問。
程望?;仡^看到韓蔚風平靜的臉,小聲說:“這個女人是許曉晴母親。”
韓蔚風皺眉,立刻從口袋里掏出提前換好的美元,紅眉毛愉快的收到包里。
“樓上第三個屋子?!奔t眉毛說,“我去叫她?!?
程望海走上樓,韓蔚風跟在他身后問:“你前妻母親,她怎么會在這?”
第57章 戒斷反應
“我以為她已經死了。”程望海說,“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