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不知什么時候被厚重的云層遮蓋,陽光被吝嗇地收回,天空灰沉沉的,淅瀝瀝的小雨降落在干燥的地面,留下淚痕一般的水跡。
何憶幸運地在下雨前回到家,兩人在電梯門口前分開時,她心里難免覺得這場景有些怪,但還是附和著季遙安的告別回了句“再見”。
出個門就能撞見的人有必要說“再見”嗎?她不由得想,最近幾天看見這個人的頻率比過去十年都要高,是不是有點太巧了?
雨滴打在窗戶上響起滴答滴答的聲響,何憶蜷在柔軟的被窩中,身體變得輕飄飄的,伴著下雨的白噪音,恍恍惚惚以為自己躺在高空中的云層中入睡。
窗外的天灰蒙蒙,濺到玻璃上的雨凝固成頑強不肯消退的水珠,沒有開燈的屋內一點點黑了起來,外頭的燈光也一點點亮了起來。
“啪”房間的燈被媽媽一下打開,何憶迷蒙地睜開眼,才發現已經天黑了。
“睡了一下午嗎?吃過飯沒有?”媽媽拎著包,站在門口問。
何憶搖搖頭,問:“今天怎么回來得這么早?不去打牌?”
“嗨,下雨打什么。”媽媽把門完全推開,走到廚房開始做飯,又大聲喊道:“你今天和小季去做什么啦?是不是出去玩了?”
何憶用手梳了梳有些凌亂的頭發,整個人還處于乍醒的迷糊狀態,慢吞吞地走到客廳。
“沒干什么,就跟他去寵物醫院帶貓體檢了。”
“你倆關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以前不是我提到他你就拉著個嘴嗎?”切菜的聲音混著媽媽帶著笑意的聲音傳出來,何憶卻覺得有些心煩。
她不想回答得那么詳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含糊道:“幫個忙而已,他不懂怎么養貓。”
“怎么突然養貓了?他買的嗎?”
熱鍋倒油滋啦作響,媽媽揮動鍋鏟翻炒,何憶隔著關緊的廚房門看向她映在玻璃上扭曲的背影,說:“不是,是他在樓下撿的。”
媽媽疑惑地轉過頭,似乎想起來去年何憶也撿回過一只流浪貓,漫不經心地提起:“你之前不是也想過要養貓嗎,正好現在小季養了只,你可以去他家擼貓玩。”
“”何憶有一瞬間的失語,她忽然想起被媽媽拒絕時的那一天,瘦弱的貓乖乖待在自己懷里,而她說了很多話,竭力證明自己可以照顧好它,最后卻在聽見媽媽那句“我養你就夠費心了,還要幫你再養一只貓嗎?”后放棄了。
倒也沒錯,她現在吃的喝的用的全是媽媽工作掙錢換來的,有什么資格去一意孤行呢?說到底,她也沒有做好養寵物的準備,她根本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勇氣去承擔養活另一個生命的責任。
說來說去,她只恨自己的懦弱。
“嗯。”何憶低聲應下,只是心情難免變得失落,甚至有些埋怨,為什么要突然講起這件事?讓她明白自己有多幼稚嗎?
她掏出手機,試圖用互聯網上的新鮮事把煩心事都沖走,瑩瑩的屏幕光打在面無表情的臉上,晦暗不明。
兩道簡單的家常菜放在餐桌上,母女二人面對面坐著吃飯,大家早已習慣這股沉默的氛圍,都沒有什么想說的話傾訴給對方聽。畢竟,她們都覺得對方是不會懂自己的心事的。
“每天不要老是待在家里,多出去走走嘛,多交點朋友,現在放暑假,你就跟小季兩個人聊聊天,人啊要開朗一點才行。”媽媽突然開始語重心長地勸導,何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卻只是點點頭繼續吃飯。
這些話她從小聽到大,早就免疫了。
大人們真的很奇怪,明明季遙安跟她一樣不愛講話,卻因為學習好總是被大家當成榜樣夸贊,她平時乖得很,什么叛逆的事都沒干過,卻因為人懶愛玩手機還內向就老是被教育要熱情要懂事一點。
真是有病。
本來她向來是當成耳邊風忽略這些煩人的話語,今天卻突然忍受不了這喋喋不休的說教,尤其是聽到媽媽那句“我早說了要你跟小季交朋友是對你好,你怎么之前就是不相信呢?”,何憶不想忍了。
“你是真不知道我小時候為什么不喜歡季遙安嗎?”她放下筷子,抬頭盯著媽媽。
對面的女人被她突如其來的發問怔住,何憶又說:“我不是清清楚楚跟你說過我為什么不想去他家玩嗎?你為什么總是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總是要我做我不喜歡的事?”
說到最后時她不小心拉高了聲音,在空蕩蕩的客廳顯得過分刺耳和尖銳。
“我哪有不放在心上了?!我每天做生意那么辛苦不還是得回來給你做飯!”媽媽很快反應過來,她怒目圓睜,“砰”的一聲把飯碗放下。
媽媽生氣了。何憶意識到這點,有些后悔,又覺得自己沒說錯。
“我一個人養你養到這么大,你以為你每天躺在空調房里點外賣玩游戲都是花得誰的錢?!現在要你多交幾個朋友就是為難你?好啊,那你別上學了,現在就去打工,自己吃自己的誰還敢要求你!”
何憶一言不發,她自覺并不多氣憤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