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放晴的那天,小草的病也好了。
早晨四點,小草頂著凌亂的、出油的、被熱汗蒸濕的雞窩頭從男人的懷里爬出來。
龍珣迷迷糊糊地聽見女人絮絮叨叨的。
“我昨天沒有洗澡,又被你抱了一整個晚上。身上和頭發又油又臭的,也不知你是這么下得去手的。嘿嘿,都說情人眼里出西施。看來啊,我再這么邋遢,耶還是你眼中的香噴噴的西施啦。起來,你給我起來。我要去洗澡洗頭。你快去給我做早餐。我待會兒就要開檔啦。醒醒,懶豬,你給我醒醒!”
小草抱住男人的一只胳膊,用盡全力拔蘿卜似地讓整張臉都皺成了豆皮。
龍珣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女人拽起身,忽然警覺地捂住鼻子,說道。
“女人,你臭得像個垃圾婆。”
小草雙手叉腰,扯著嗓子,似只護崽的母雞,朝那只惡毒的雄鷹喊道。
“你舔我,親我,喝我的水的時候,又不見你說我臭!”
龍珣倒頭躺下。
小草見狀,癟起嘴來,頤指氣使地說道。
“我不管。反正,我待會兒出來,你就要給我做好早飯。我雖然好養活,但你也不能餓著我。”
小草飛快地竄進廁所里,似乎是知道自己有點無理取鬧。
小草給自己洗洗涮涮的時候,還豎著耳朵偷聽外邊的動靜:
冰箱合上時膠條與門沿的碾壓聲,水龍頭嘩嘩的出水聲,剝玉米葉時那唰唰的書本翻頁聲,起灶時那連續好幾下都打不著火的咔噠聲,涼油澆在熱鍋上時由弱轉強的呲啦聲。
小草得意地想道:
剛才擺出一副“我是大爺”的賴皮樣兒呢。到頭來,還不是要起床給我做飯!
嘿嘿,老娘遲早要把你馴成一個上得廳堂又下得廚房的性奴!
小草渾身攜著熱氣與水分,昂首挺胸地從廁所出來,那莫名囂張的姿態仿佛是要登基做皇帝了。
龍珣只是瞄了一眼,就知道小草這個白癡肯定又在那兒自導自演她那可笑的獨角戲。
他暗罵一聲白癡,展開手里的折迭桌。
男醫生一不小心就給痊愈后的女病人做了一桌滿漢全席。
兩條糯玉米,兩個奶香饅頭,一碟炒河粉,一碗雞雜米線,叁個水煮蛋和一小盤酸豇豆。
小草驚喜地感嘆道。
“哇——好豐盛!寶寶,你到底是有多愛我呀。啊呀,寶寶,你發現沒有?現在是你比較臭啦。”
昨天夜里,小草發汗,而龍珣依舊摟著她,不肯撒手。
所以,小草做夢,總是夢見她被一層黑乎乎的膜給裹得密不透風。
她難受,下意識得伸手推搡幾下,卻好似推著一堵水泥混鋼筋的橫墻。
推不動,怎么辦?
就這樣睡唄。
她被這種堵似墻的膜給碾壓得如同一束浸過熱油的春卷。
不怪小草心煩,是龍珣太黏糊了。
生病的這兩天,除了上廁所,小草幾乎沒有下床。
什么洗臉擦腳,什么喂飯喝藥都是龍珣親力親為。
雖然,廁所就和床只有兩步之距。但是,龍珣還是給小草端個盆,讓她在刷牙時當作盥洗池往里吐水。
倘若不是小草害羞,龍珣就差兜著她尿尿了。
龍珣簡直把她的女人當成是嬌滴滴的小娃娃在伺候。
生病的小草在男人面前表現得異常脆弱。
她若是醒了,餓了,渴了,就會呆呆地望著守在身邊的男人。
不知是因為龍珣眼尖,還是因為龍珣時刻關注著女病人的動向,總之小草眼睛一睜一閉,他都能迅速捕捉得到。
龍珣問,你要喝水嗎?
小草搖頭。
龍珣問,你要去上廁所嗎?
小草搖頭。
龍珣又問,你要吃點水果嗎?
小草還是搖頭。
平日心煩氣躁的男人突然變得極有耐心。
他逐一逐一地詢問,直到小草再度睡去。
龍珣回神,盯著電腦屏幕,虛虛地懸在鍵盤上十指無處安放。
這時,他已經沒有心思繼續工作了。
他沉思著女人這一怪異舉動的含義,直到他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原來,小草是在觀察他是否真實存在的。
這種行為可以成為返幼現象,像是半夜醒來的孩子看不見本該睡在自己身邊的母親。
小草沒有像是受驚的孩子會利用轟鳴般的哭泣來喚回母親。
她只是傷心地望著男人,試圖寧靜的注視當中感受幼年缺乏的父愛。
她確定男人不會離開,于是放心地閤眼。
回到現在,老板娘正歡喜地為久逢的食客們打包豆漿和小籠包。
小草的檔口,連個招牌都沒有,但就是有很多口口相傳的人把這塊無主之地奉為秘密的伊甸園。
豆漿和小籠包從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