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安走在回家的路上,公路上車流如織呼嘯而過,頭頂是大片深紫的洋紫荊。
今年的花期很早,才二月初就迫不及待地綻了滿路,如煙綴霞披一樣綿延直盡頭。
他抬頭看著這一幕,突然很想黎鸚。
所以他從外衣口袋掏出手機,給她撥過去一個視頻,原始的鈴聲叮咚響了很久才被接通,屏幕那頭是人惺忪的睡眼。
“叔叔…你做什么啊?”
“小鸚,家樓下的花開了。”
“……啊?”黎鸚費力地眨眼,從層迭的床褥里抬頭睜眼去看視頻里周聿安的臉。
他背對著大片燦爛的紫荊花,仔細專注地看著屏幕里的黎鸚。
冬日風寒,急急地刮過一陣,抖落大半枝梢的花瓣,在半空旋旋地繞了半晌,落了兩片到周聿安的肩頭。
他極輕地笑了一下,分明是成熟男人的長相和打扮,卻因著這個笑拾了些往昔歲月里的少年氣回來,好像情竇初開的年輕男生那樣溫聲和他的戀人說話:“很想讓你看見。”
黎鸚被他這直接不作掩飾的愛意打了個措手不及,想不出該回他句什么,就這么愣愣地和他隔著巴掌大的屏幕對視。
手掌抵住的出聲口,周聿安的聲音像泉水那樣清冽淌出:“今年沒能在第一天一起看到花開,只能用這種方式給你看,明年我們再過來看好嗎?”
他的額發被風吹得有些亂,也順著消去了一連多日的疲累,臉上掛著笑的樣子真有讓人怦然心動的資本。
黎鸚張了張口,從喉嚨里溢了聲“哦”出來,沒了下文。
周聿安的心情還是很好,目光繾綣地在她還未全醒的懵怔困顏上看了半晌,不舍地先結束這場過于隨心的相見:“好了,沒什么事了,你繼續睡吧,過年的時候再見。”
黎鸚抿抿唇,吐出一句細微的“再見”,伸手先掛了視頻。
除夕的晚上,周聿安也是去黎鸚家吃的飯。
一桌五個人熱熱鬧鬧地備了豐盛的年夜飯,吃過后放著春晚當背景樂,圍成一圈打牌聊天。
黎鸚打累了不想玩了,就靠著周聿安的手臂指點他下一張該出什么牌,最后讓他輸得格外慘。
他也不說什么,下一局還是聽她的安排出牌。
陳青竹都忍不住笑著讓她別欺負叔叔,黎鸚扁扁嘴起身去倒可樂,回來看見周聿安還在順著她剛才的指示胡亂出牌。
后來打累了,黎朔最先睡著,小孩子白天精力消耗太多晚上就困得格外早,手里攥著一堆牌,頭先往下掉,黎鳴把他抱起來說回去睡了。
陳青竹也扛不住,記掛著讓周聿安就留在家里休息,跟著上去收拾洗漱了。
黎鸚在沙發邊支著下巴看他:“叔叔,怎么感覺比起我,你和他們更像一家人。”
他還在收拾桌上的殘局,笑著搖頭:“沒有,老師和師母都很愛你。”
黎鸚不喜歡把愛啊喜歡啊這樣的字眼掛在嘴邊,只覺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抖了抖肩去電視柜下翻出了幾根前段時間剩下的煙花棒:“叔叔,你困嗎,要不要陪我下去玩這個?”
“走吧。”
*
他們就著夜色下樓。
六六也不困,穿著一身大紅的新衣服高高興興地跟在兩人身后。
周聿安用手機打著電筒,牽著黎鸚往下走,接近凌晨,小區廣場還有些人,估計都是等著跨年的。
等到了空地,黎鸚才摸著口袋:“沒帶打火機。”
六六繞著她的腳跑來跑去,聞言像聽懂了一樣仰頭疑惑地“嗚”了一聲。
周聿安從外衣口袋拿出來一個銀色打火機遞過去:“我有。”
“哦,對哦,叔叔你抽煙的話,身上確實該有。”
黎鸚接過嘟囔著,周聿安看著她擺弄研究那塊小小的方形物體,淡聲開口:“已經戒了。”
“嗯?為什么?”
周聿安望著她:“因為你不喜歡。”
她之前在外面隨口埋怨過討厭大街上抽煙的人留下的味道,雖然周聿安并不會那么做、也沒有煙癮,但他還是當天就把那些東西全丟了。
這個打火機是之前留在外衣口袋的。
黎鸚眨眨眼,又“哦”了一聲,什么都沒說,把打火機遞還給他:“你來給我點吧。”
咔——
細小的火苗騰起,在黑沉的夜色里無聲地搖曳,周聿安用手護在焰光外圈,不讓四面八方卷來的風把它撲滅。
黎鸚將煙花棒用來點燃的草紙那段伸過去。
兩者相接的下一刻,噼里啪啦的金光瞬間炸開,映亮兩人的面容。
靜謐無聲。
他們都很默契地沒有開口,遠處的人群還在細細碎碎地說著閑話,一支煙花棒很快燃到末端漸熄,又是另一支被點燃。
六六繞著兩人跑圈跑累了,親密地挨著周聿安的腳背,只伸爪去撲澆滅到地上的焰火。
最后的碎光中,黎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