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周聿安把削得坑洼不平的蘋果分成塊,放進儲物柜上的盤子里,然后他抬頭,看向視線一直跟隨著自己的人,再次脫口而出那句問過無數次的話:“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個反應和黎鸚預想中完全不同。
他臉上的表情絕對不能被稱之為開心,甚至是一絲上揚的神情也沒有,低眉斂眼,嘴唇緊抿,隱隱有怒容。
黎鸚也沉下心:“你不是想幫她們嗎,這樣的結果不好嗎?”
“我說過你不要摻合這件事。”
周聿安深深吸了一口氣:“況且你明明答應過我,聽話一點,不再做這些危險的事,你為什么不守承諾?”
帶著怒意的質問在冷寂的病房里回響。
黎鸚已經完全高興不起來,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叔叔,你是在對我生氣嗎?”
泛著冷意的尖銳頭疼隨著她的話一起鑿入大腦骨縫,周聿安用力閉眼揮去異樣的感覺:“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險?要不是我趕過去看到,你打算怎么辦?萬一你出事了……!”
“可是叔叔,你為什么對我生氣?”
“我……”
黎鸚完全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突然牽起一個嘲諷般的笑:“你還是覺得,我做錯了是嗎?”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
這幾天她都在做什么?
想讓周聿安高興?
她明明還有無數更好的方法去處理這件事,可是最后呢?
那天去601說的話不過是出于惡趣味隨口一說罷了,黎鸚從來沒想過對方會被自己的三言兩語煽動,也從來沒把這個方法放在備選方案里過。
結果她還沒開始布局,對方先找上門來,她干脆將計就計,設計了這么一出戲,甚至把自己都當成計劃中的一環。
她會游泳,所以當然也知道在冬天落水有多危險。
蠢到不能再蠢的下下策。
墜入澄江的時候,她想到了很多東西。
那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久到她都快忘了自己和周聿安的初識有多么扭曲難堪,久到她都快忘記,那時候,媽媽還在她身邊。
所以人在瀕死之際真的會像走馬燈一樣回顧自己的一生嗎?為什么她只能看到那些殘破的、丑陋的、痛苦的東西?
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那樣也沒什么不好。
就那樣沉沒下去也沒什么不好,因為這一切都太沒意思了。
可偏偏又是周聿安,出現在她面前,拼了命一樣地要救她。
她還以為,周聿安很討厭她呢。
被他帶著往上游、意識將散的時候,她已經放棄去深究為什么自己要選用這么一個愚蠢的辦法了,反正做就做了。
可是現在,她才覺得自己可憐。
這種心情和第一次去到陳青竹家,見到那只玄鳳鸚鵡時的心情一致。
她當時看著被關在籠中、學人說話供人逗樂的鸚鵡想,好可憐啊,它只是一只鸚鵡。
——好可憐啊,黎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