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是從凌晨開始的。
房子隔音效果好,所以聽不太清人的吵架推搡聲,但還是可以把重物摔在地上啪啦碎開的破響聽得一清二楚。
黎鸚被吵醒,就這么平躺著,盯住頭頂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出神,耳邊不時飄來兩句細碎難辨的謾罵。
什么“孩子上學的錢”、“你會什么”、“賤人”……之類的。
太吵了,實在是沒法睡覺。
黎鸚對自己被吵醒這件事感到不可置信,畢竟她一向睡眠質量很好。
但是她覺得周聿安居然還睡得很熟這件事更離奇,難道是因為吃了安眠藥?
她趴過去搖人的手臂:“叔叔、叔叔。”
沒有任何反應。
黎鸚把冰涼的手指搭到他脖頸,繼續叫他:“叔叔,醒醒。”
周聿安沒法裝沒聽到,擰起眉但沒睜眼,攥住她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同時把人鎖到懷里,聲音沙啞:“小鸚,別鬧我,我很困。”
“沒有啊,叔叔你聽不到樓上的聲音嗎?”黎鸚扒拉著他的領口費力抬頭,這人眼皮轉了轉,才略顯迷茫地睜開了眼。
睡前消耗了一番體力,剛睡著沒多久又被人搖醒,周聿安的心情好不起來,頭又整個嗡鳴得厲害,只能撐著身坐起來,才注意到她說的聲音。
樓上的動靜大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不多時,小女孩的哭聲響了起來,周聿安完全恢復清明,坐不住了,下床套上外衣:“我去看一眼。”
“為什么要去啊?”
黎鸚捉住他的手腕,仰頭看他:“要不再等一等?”
“一會兒可能會出事……”
“那不是剛好嗎?”黎鸚睜著黑蒙蒙的眼珠看人,笑了一下,“要是動靜再鬧大一點,隨便死掉一個,以后就不會有這么吵了吧。”
她又在用平靜無波的語氣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話,更何況還不是別人那種隨便說說而已,周聿安知道她心里真是這么想的。
不過現在他沒時間和她爭論這個,嘆氣把人掖回被子里:“別這么想,你就在家里待著,我很快回來。”
他說完就打開臥室門往外走,沒注意到身后黎鸚又坐起身,安靜抱著被子注視他的背影,一半臉埋在陰影里,一半臉被窗外細弱的霓虹光映亮幾分,神色不明。
吵鬧的聲音在十分鐘左右后消失。
黎鸚套著毛絨絨的外套倚在門口犯困聽動靜,不由得感慨了一下周聿安的辦事效率。
她剛往上掀開一直往下掉的眼皮,想去瞅瞅周聿安下來沒,先看到的是一個黑色羽絨服的中年男人,嘴里罵罵咧咧著下樓。
兩人對視了一秒,那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眼,又抬頭看了看黎鸚頭頂的門牌號,意識到這是誰家后一臉晦氣地走了。
黎鸚又打了個哈欠,周聿安就從樓梯拐角出現,看到她:“怎么在門口。”
“唔,我不放心你呀叔叔。”
謊話隨口就來,周聿安也懶得拆穿,走過去把人往屋里帶:“快進屋吧。”
“太困了……”黎鸚睜不開眼,整個人像樹袋熊一樣手腳并用地往他身上掛,嘟嘟囔囔含糊不清地抱怨。
周聿安認命地抱住她,反手帶上門,回了臥室。
“那要不還是回學校來吧,聽上去好嚇人啊。”
馮綺攪著手里的咖啡勺,聽完了黎鸚的吐槽,真誠而關心地建議。
對面,黎鸚單手撐著臉,一副困得不行的樣子,把咖啡表面的拉花攪散:“我是覺得叔叔最近狀態不太好,想陪陪他來著。”
“啊,他怎么啦?”
“嗯……”黎鸚組織了一下措辭:“心理出了點問題吧,小綺,你覺得,要怎么讓一個人心情好起來?”
“心情好?那送點吃的喝的用的,主要是投其所好?”
黎鸚:“我不知道他喜歡什么。”
倒也不是她不知道,實在是周聿安活得太清心寡欲,在吃食上沒有任何偏好就算了,平時也沒有什么娛樂活動,黎鸚唯一有所了解的還是他喜歡冬泳這種磨練身體和意志的事情,總不能送他一套游泳設備吧?
黎鸚都能想象到自己送這個出去后周聿安會用怎樣一言難盡的表情看她。
“那、他最近有什么格外關心的事格外想要的東西嗎?一個人不可能活在世上什么欲望都沒有吧?”
欲望啊……
黎鸚聽著馮綺的話,仔細思索了一下周聿安能有什么欲望。
性欲,沒有。
如果要是說最近,他最關心的應該是……
黎鸚眨眨眼,想到了什么,心情陡然輕松起來,沖馮綺笑了一下:“我想到了,謝謝你啊小綺。”
周聿安家常年備有醫藥箱,黎鸚回去的時候他并不在家,這段時間他總是出門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不過這下倒是方便她把儲物柜最上方的醫藥箱搬下來,認真翻找出自己要的東西。
她拿著一支藥膏上樓,嗯響601家的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