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選擇是毋庸置疑的。
將章老爺子交出來,換裴循一命。
文國公面沉如水,擺了擺手,示意守將前去放人。
他扭身往裴沐珩望去,夜色里,那道挺拔的身影被侍衛拱衛其中,面上覆著黑巾,眸色藏在陰影處,叫人瞧不真切。
文國公卓然立在臺磯處,背著手遙遙與他對視。
這一局,一計套著一計,環環相扣,實在是精彩。
恐怕早在裴循拜訪荀允和時,他們已定好了策略。
示敵以弱,誘敵深入,將徐云棲扔出來做餌,真真假假,混淆視聽,掩蓋她真正的目的。誰又能料到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有這等巧妙本事呢。
在這場男人之間的角逐中,她是最弱的女子,卻成為扭轉局勢的關鍵。
更重要的是裴沐珩這份心機,處處料敵于先,將他和裴循每一步都算到了,戰術變化很有層次,心思縝密到可怕的地步。
“敢以妻子設局,沐珩膽色過人!”文國公贊道,
裴沐珩聽了這話,心下苦笑。
他何嘗舍得讓徐云棲親身涉險,那日為此事吵了一宿,是那丫頭非要挺身而出,后來他們合計,此舉是唯一能瞞天過海的法子,方冒險施行。
裴沐珩難道真的就比文國公技高一籌,非也,他贏在以下克上。
文國公被譽為當世之張良,站在高處太久太久,壓根沒太把一個年輕人當回事,就是這份輕敵之心,給了裴沐珩可乘之機。
文國公一直是他學習的榜樣,他在仰望文國公算無遺策的本事之時,也摸清了這位的行事作風。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承讓了?!迸徙彗癯辛送磔呏Y。
文國公也曾教過裴沐珩騎射,是受得住這份禮的,而這時,他看著這個年輕人,心底由衷生了幾分佩服甚至忌憚。
能把他逼到這個地步,裴沐珩是第一人。
后生可畏。
“環環相扣,將計就計,你很出色,”文國公立在夜風里這樣說,“但,還沒有結束。”
裴沐珩當然知道他這句話的分量,文國公真正的主力尚在南軍大營,那是一個屬于父親熙王的戰場。
片刻,守將將一渾身是血的老頭扔給黑衣人,裴沐珩也將解藥交出去,藏在裴沐珩身后的銀杏趕忙撲過去,一把抱住了瘦骨嶙峋的章回,
“老爺子,是您嗎?”銀杏上上下下打量他幾眼,從那覆滿血污的面頰尋到了熟悉的輪廓,頓時失聲痛哭,“您吃了大虧啦!”
而這時,那氣若游絲的章回,艱難在銀杏肩膀上睜了睜眼,干涸的嘴里斷斷續續擠出幾字,
“面圣我要面圣!”
那個被他無意中發現,迫著他逃亡三十年的秘密,該要重見天日了。
第 72 章
徐云棲挾持住裴循時, 成國公府火光沖天,燕少陵帶著人沖破蘇子言的圍堵,闖進了后院。
火把如林很快將整座府邸照得透亮, 而正中那姑娘, 眼底眸色灼灼,映著晶瑩剔透的兩頰如同渡了一層霞色, 有蓬勃之勢。
有了燕少陵的掩護, 徐云棲毫不猶豫將裴循交給蘇子言, 隨后二人火速上馬奔赴西華門與裴沐珩匯合。
徐云棲騎馬速度比馬車要快,先一步抵達西華門,荀允和早安排了大理寺少卿劉越在此處接應,劉越打算將老爺子以人證的身份送入皇宮,燕少陵將徐云棲交給劉越后,立即上馬去城門與熙王打掩護。
徐云棲在西華門外等了一會兒,終于看到一輛熟悉的馬車緩緩駛來。
她倒是料想過外祖父的情形,預先備了些參湯藥水, 銀杏及時喂了老爺子喝下,未免徐云棲看了心疼,方才在馬車上裴沐珩已親自侍奉老人家換了一身干凈的灰色衣袍, 銀杏也替他擦拭了面頰的血污,處理了一番傷口, 面龐看起來沒那么觸目驚心。
少頃, 馬車停下,裴沐珩親自掀開車簾,與銀杏一左一右攙著老爺子下車。
徐云棲一眼望過去, 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只見老爺子面頰交替著十幾道傷疤, 血痂覆滿了額尖,險些辨認不出他模樣來,那么高大清矍的身形瘦的似皮包骨,嶙峋佝僂,被折磨的不成人樣。
“外祖父!”徐云棲熱淚奪眶而出,若飛鳥投林般朝他撲去,
章老爺子含著淚看著自小養大的外孫女,顫顫巍巍張開了雙臂。
三年多了,這是他們祖孫倆分別最長的一次,隔著生死離別,隔著滔天大鍋,隔著再也回不去的悠閑過往。
徐云棲就這么將他抱在懷里,曾經偉岸的身軀,寬闊結實的胸膛,如今只剩截截枯瘦的肋骨。
她心痛如絞,淚沁著血色望向幽深的蒼穹,
“我要殺了他們!”
從未有過的磅礴恨意。
同一時辰,文國公文寅昌趕回文府,來到正室換上他那身象征五軍都督府左都督的朝服,他回得匆忙,屋子里并未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