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維很有眼力勁的將人都帶出去,小院內只剩下父子倆。
熙王沒有久留的意思,站在書房中未落座,片刻后,裴沐珩慢慢垂下眸,將跌落的文書重新理了理,一言未發。
先是拋頭露面行醫,又非徐家親生女。
她身上太多太多未知,令人應接不暇又措手不及。
難怪提出和離。
裴沐珩第一念頭是責怪,責怪徐云棲不信任他,什么事都瞞著他,轉念一想,她是因圣旨所迫嫁給他,他又有什么理由埋怨。
熙王不問,也知兒子心里定是一團亂麻,一面是同床共枕半年的妻,一面是世家圭臬朝爭未來,孰輕孰重其實一目了然,只這一松手,往后他便可娶到符合世家閨范足以助他前程的妻。
既如此,那便快刀斬亂麻,他接著道,
“你祖父的意思是,皇家婦聲譽貴重,不可操拋頭露面之業,已準許你們和離”
熙王話未說完,那道清冽的嗓音直直插過來,突兀地截住他的話,
“父親,陳明山又出事了,他當年入京兆府為推官,實則是用銀子買來的,是秦王賣官鬻爵之故,案子鬧出來,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都在查”
他的眸色極淡,如同天際的云,風一吹便了無痕跡。
絳紅郡王服糜艷奪目,襯得他面頰越發白皙,修長挺拔的身姿清落立在那一處,那眉眼清雋毓秀,襯著并不寬敞的書房也跟著亮堂了幾分。
熙王看著依舊鎮定自若的兒子,沒有接他的話茬,“只需你入宮請旨,今后你們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干”
裴沐珩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只將文書往案角一放,低頭想要尋什么,沒找著,揚聲道,“黃維,陛下賜予我的官印何在,案子轉交大理寺的文書需要蓋戳”
侯在門口的黃維屁顛屁顛往里跑,進來時聽得熙王一聲嘆,
“哎,你好自思量。”
扔下這話,熙王闊步離開。
等那道威武的身影消失,裴沐珩卻扔開文書,慢慢坐了下來。
黃維從身后的書架匣子里尋來官印,遞給他,“三爺,在這呢。”
裴沐珩目光凝著那一枚血紅的印章,許久沒有做聲。
雨如銀針滿天散落,滴滴答答敲在他心尖。
案上那盞給他備好的茶,已微涼,淺淺一酌,清嫩的峨眉毛尖在唇齒間漫開,余下來的是一抹苦澀。
午后烏云密布,天際的云層層疊疊,仿佛要傾塌下來。
皇帝準許和離的消息不知怎的便在城中傳開,消息至清暉園,徐云棲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吩咐銀杏,
“收拾東西,咱們離開?!?
興許是行走江湖多年,養成了利落奔走的習慣,徐云棲轉眼便收拾了好了一個布囊,里面只幾件換洗的衣裳,一些銀票,并一個簡單的木匣,匣子里擱的是三支玉簪,兩對耳墜,再有一個鏤空的金墜子,墜子有足足一個鴿子蛋那么大,里面仿佛擱了什么東西,她瞧不見,是外祖父臨行前交給她的寶貝,只道讓她無論如何要隨身攜帶,徐云棲出門戴在脖子上,回府便藏在匣子里,片刻不離。
銀杏溫溫吞吞從小藥房收拾好了醫箱,又將裝滿醫具的醫囊綁在腰間,轉身看著藥房里余下的瓶瓶罐罐及一架子的藥材,問道,“這些怎么辦?”
徐云棲將行囊往身上一背,淡聲道,“不必管了?!鞭D身便要出門。
“那嫁妝呢?”這一回,小丫頭明顯帶了哽咽。
徐云棲回過身,無奈看著她,見她眼眶泛紅,走過去撫了撫她眼角,笑吟吟寬慰,
“傻丫頭,嫁妝里大半是王府的聘禮,余下是徐家添妝,此前王府給了豐厚的回門禮,相當于已抵了徐府嫁妝,不是咱們的東西,分文不取?!?
銀杏本就繃著情緒,被她這一撫,眼角的淚反而不可控地滑落,恨道,
“三公子也真是的,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姑娘給他做了半年妻子,他就這么狠心。”
徐云棲覺得小丫頭有些無理取鬧,“是我提的和離,與他無關。”
銀杏哼了幾聲,“是您提的沒錯,可您不就是看著他們不樂意您行醫不愿拖累人家嘛,他若當真對您有幾分情,早該攔住王爺和陛下。”
徐云棲發現小丫頭有些鉆牛角尖,她撫了撫額,不欲跟她解釋,“行了,咱們走吧?!?
剛出門,迎面撞上陳嬤嬤,陳嬤嬤一抬眸見主仆二人東西都收拾好了,淚濕了眼眶,幾番想勸阻,最后數度哽咽,只道,
“少奶奶親家太太來了,在門口等您呢”
徐云棲微露訝異,“我母親來了?”
銀杏這才從她身后探出頭,“夫人來了?這還差不多?!?
她以為連徐家也拋棄了姑娘。
話落,便見章氏身邊的嬤嬤已先一步進了門庭來,迎著徐云棲往外頭走,
“夫人聽了消息,便立即帶著奴婢來王府接您?!?
那頭陳嬤嬤一面疾步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