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徐云棲給他喂了什么藥,裴沐珩沒多久便睡過去了,午時初刻,他被一陣藥香給熏醒,睜開眼,卻見妻子含笑坐在他跟前的錦杌,往旁邊高幾一盤新鮮出爐的糕點指了指,
“嘗一嘗。”
她眼底是柔的,眼色也是淡的,面頰卻是覆著一層亮眼的彤彩。
裴沐珩先是漱口,嘗在嘴里,滋味與上回有了變化。
“換了方子?”
“可不是?你如今受著傷,不宜用發(fā)物,我給你多添了些蓮子山藥,你傷了氣血,又換了一味洋參,藥味可能重了些?!?
裴沐珩頷首,口感一如既往的好,柔軟綿密。
“辛苦你了?!?
一盤五塊,徐云棲自個兒吃了兩塊,剩下三塊裴沐珩全部用完。
裴沐珩趴著不便挪動,徐云棲親自洗了帕子遞給他擦拭,念著他潔癖的毛病,便要把帕子擱在憑幾,讓他自個兒取,哪知裴沐珩只當(dāng)她徑直遞給他,便抬手去接,兩個人的方向有錯位,修長白皙的手指就這般插了過去,指腹輕輕碰觸她掌心,拇指一端捏住了帕子邊,看起來像是半握住了徐云棲的手。
兩個人都愣住了。
徐云棲常年行醫(yī),免不了與病患有接觸,她沒有當(dāng)回事,就是怕裴沐珩不喜。
徐云棲松手,裴沐珩神色不變把帕子接過來,隨后慢慢擦拭唇角。
徐云棲以為他又要將手擦拭一遍,卻見裴沐珩自然而然遞了回來,不知不覺中,他已適應(yīng)徐云棲的靠近。
空氣里無端流淌一股繾綣的氣氛,與之一起流淌著的,還有一抹揮之不去的藥香。
裴沐珩率先打破沉默,
“你懂藥理?”
徐云棲將碗筷交給銀杏,自個兒也凈了手,回眸亮晶晶看著他,“是,我頗擅藥理。”
裴沐珩明白了。
京城有不少世家貴女在閨中研習(xí)藥理,有的制作香膏或胭脂水粉,更多的學(xué)些藥膳用來孝敬長輩,藥理深奧,不是所有人都能學(xué)好,每有姑娘擅長于此者,皆深受贊譽(yù)。
裴沐珩沒料到長在鄉(xiāng)野的徐云棲也深諳此道,看得出來,她做的極為出色。
裴沐珩頗為意外。
事實上,除了出身不好,徐云棲性子溫柔乖順,安靜從容,懂分寸,識進(jìn)退,是個極好相處的妻子。
他已經(jīng)很滿意了。
“我書房有幾本古籍,上頭記載不少古方,回頭我讓黃維送來給你?!?
徐云棲有些意外,“你支持我?”
“那是當(dāng)然?!迸徙彗耦h首,清冷的眼翳也含著幾分溫和。
徐云棲雙手交握搭在雙膝,靦腆地笑了笑。
不一會,熙王妃遣人來喚徐云棲,讓她隨王府眾人一道入宮給皇帝拜年。
徐云棲留下銀杏照料裴沐珩,換了一身殷紅宮裝跟了過去。
天色漸開,稀薄的日光透過云層灑下,街道兩側(cè)依然堆著厚厚的積雪。
早有負(fù)責(zé)巡邏的武侯衛(wèi),清出一條道供馬車行駛。
她與裴沐珊同乘一輛馬車。
車內(nèi),裴沐珊興致勃勃給徐云棲講述宗室人情世故,
“待會我們先去坤寧宮給皇后娘娘請安,別看皇后娘娘正位中宮,她老人家平日不管事,宮務(wù)都交給燕貴妃娘娘打點,再有太子妃在一旁協(xié)理?!?
“太子妃呀,出身將門,性子卻極是和善,我娘一向眼高于頂,卻是從來很服太子妃?!?
“說到太子妃,那就不得不提秦王妃娘娘”裴沐珊神神秘秘靠近她,壓低嗓音道,“我跟你說,她可是我娘的死對頭?!?
徐云棲眨眼問,“為什么?”
裴沐珊先是嘆了一聲,再解釋道,“秦王妃與我娘是同一日進(jìn)的門,你也知道宗室成親,無需親迎,再者秦王嫌秦王妃不夠貌美,成親時興致缺缺”
徐云棲想起她大婚時,來迎親的便是禮部侍郎,而不是裴沐珩。
“但是,我娘是我爹求之不來的,成婚時不僅排面大,甚至主動騎馬親迎,兩相比較,秦王妃落了下風(fēng),自此跟我娘便是針尖對麥芒,你曉得,我娘這個人,誰的面前都不服輸”
“哎,待會就有好戲看了”
徐云棲抱著手爐,一面聽,一面笑而不語。
熙王府離皇城近,一刻鐘后便抵達(dá)東華門,由東華門去往坤寧宮,大約要走兩刻鐘,念著天冷下雪,便有宮人準(zhǔn)備了小轎,以備王妃享用。
熙王帶著裴沐襄和裴沐景早早往奉天殿去了,熙王妃便攜三個兒媳并兩個女兒,前往坤寧宮。
好巧不巧,在東華門內(nèi)撞見了秦王妃。
秦王妃與熙王妃年紀(jì)不相上下,她穿著一件湛藍(lán)緙絲厚褙,披上一件同色繡蘭花紋的大氅立在宮道一側(cè),靜靜等著熙王妃過來,她身量高,容貌只稱得上尋常,比起依舊貌美如花,走在兒媳當(dāng)中,絲毫不遜色的熙王妃來說,便像是高了一個輩分。
熙王妃早就發(fā)現(xiàn)了她,慢騰騰由謝氏攙著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