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在她還不知道的地方,還有別的女子也在經歷一些非人的待遇。
她不由想到自己,家中父親重男輕女待她沒個好臉色她便已是覺出女子的苦楚,更遑論這些苦命的女娘呢?
因著這件事,柳桑寧一整日都心情沉重。所幸之后番事房并沒有第二個上門求助的番民,倒不用她打起精神來處理。
只是等下了值,她心情低落,將答應宛園書局伙計的事給忘了,沒有去詳談翻譯書籍之事。她不知,那宛園書局的伙計伸長了脖子盼她來,在門口等了半個時辰,見人還是沒到,心里頭懊惱,覺著自個兒應該當時就敲定此事才對。
柳桑寧一路回了百官齋,春濃已經在百官齋里候著了。她著人往家里悄悄遞了信兒,春濃當即就收拾了包袱,拿著她給的信物去了百官齋。
柳桑寧一進自己所住的小院兒就聞到了一股肉香,這讓這幾日都未曾好好用過晚膳的柳桑寧不由咽了咽口水,肚子里的饞蟲被勾了起來。
她徑直就往小廚房去,就見小廚房灶臺上,一個灶眼正燉著湯,她用衣袖包裹著手揭開蓋一看,是她喜愛的燉魚湯,里頭還放了煎過的菽乳(豆腐),煎得兩面金黃,正是她最愛的那一口。另一個灶眼則蒸著饅頭,案板上還留下些許面粉的痕跡。
再一看灶臺邊, 還放置著一個小爐子,柳桑寧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她在柳府時自個兒院里的小烤爐,專門用來嘴饞時炙肉吃的。
柳桑寧見到這些,便忽然有了家的感覺,又覺得自己還是那個有家可回的二姑娘。如今柳青行正在氣頭上,可是傳了話來,讓她連柳府的門邊兒都不要去挨呢。想到這兒,柳桑寧不免又嘆了口氣,也不知她父親這股火氣何時才能消散了。
正想著,外頭有腳步聲傳來,春濃聲音響起:“原是姑娘回來了!嚇婢子一跳,還以為是進賊了呢。”
說著她還撫了撫自己胸口:“我就說,怎的賊人不進主屋偷摸,反倒是進了灶房。”
雖只有幾日未見,可再見到自己身邊伺候的丫鬟,柳桑寧也難免眼頭一熱。她這才發覺,原來自己也是十分眷戀家的。即便這十幾年來不得父親喜愛,她的心中也是有家的。
她雖想當女官,卻并不是想做什么孤家寡人的。
柳桑寧撇過頭去,將眼角的淚拭去,又跟個沒事人一般對春濃笑:“我可是正餓著呢。”
春濃見自家姑娘不想叫她瞧出傷感,便裝作什么也沒看見,笑著道:“姑娘等著,很快就好了,先進屋歇著去吧。”
春濃做事是個麻利能干的,柳桑寧一進屋子便瞧見屋子里已經被收拾過了,添置了不少東西。她一眼就瞧見了放置在柜子上的三瓣扇。那玩意兒是由三個扇面組成,立在一個木座上,木座底部有一根細麻繩露出來,只需一人拉扯,它便會自己轉動起來,比用扇子扇風要涼快得多。
這小玩意兒本是摩羅大師友人相贈。但他本人對于這種奇淫技巧之物不太感興趣,見柳桑寧喜歡便贈予她。崔氏苦熱,她拿到手就立即給母親送去了。如今這三瓣扇出現在這里,可見是母親的意思。
阿娘這是怕我在這兒過得苦,暑日無冰炭,所以才特意叫春濃帶來的吧?柳桑寧心里頭想著,只覺得潺潺暖流在心間流淌。
等了約一刻鐘,主仆二人便一起吃上了飯。若是在柳府,春濃是不敢和柳桑寧同桌吃飯的。柳青行一向注重禮教,尊卑分明。可如今在外頭,沒有柳府的大廚房給奴仆們準備統一的飯菜,柳桑寧便免了這許多規矩。
她本身也不是一個多愛守規矩的人。既然離了柳家,自然是怎么暢快怎么來。
飯桌間,春濃告訴柳桑寧:“知道我要來伺候姑娘,夫人遣了身邊女使悄悄找到我,塞了一包銀子給我,是給姑娘你的。”
春濃說著,神秘兮兮從一旁包袱掏出一個荷包,鼓鼓囊囊的,瞧著分量不輕。柳桑寧打開一看,嗬,好家伙,是滿滿一包碎銀子。
春濃小聲道:“這兒足足有五十兩碎銀。”
柳桑寧打心眼里是感激又敬重她這位嫡母的。她也曾聽過旁的官宦家中那些腌臜事,主母蹉跎小妾與小妾所生孩子的有不少。可她這位嫡母,卻是個真正的賢良溫柔之人,更是個實在人。
溫氏是柳青行自己求來的正妻,據說他那會兒考上了進士,便一刻也不敢耽誤,直接就去了溫家提親。溫氏的父親是他的啟蒙夫子,他兒時也曾與溫氏一起念過書。溫父覺得他有前途又誠心,便同意將女兒許配給他。
婚后,溫氏與柳青行也十分恩愛,只有一件事懸在他們當中。婚后三年溫氏才懷上第一胎,生下來的卻是個女兒,便是柳含章。之后又過了三年,卻始終懷不上,一心想生兒子的柳青行便坐不住了,心中煎熬。
溫氏不忍丈夫受困于此,便做主抬了一房良妾進門,便是家中落魄了的崔氏。崔氏進門沒多久便懷了柳桑寧,一開始大家都以為定是個男娃,崔氏也因此被柳青行看重。可等生出來是個女娃后,柳青行被巨大的失望包裹,從此便厭棄了崔氏和柳桑寧,對她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