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書悅來的很快,半個小時剛過一點他就到了,迅疾的腳步昭示著他的焦急,可跨入客廳后他的步伐又變得躊躇起來。
一分鐘。
兩分鐘。
時間被無限拉長,仿佛過了很久,莊書悅才慢慢走到休閑室門口。
室內沒有開燈,沒有任何光源,唯有從大廳里隱隱綽綽傳進的朦朧光線。
莊書悅背著光站在門口,身影被遮了大半。
夏陽則整個融進了黑暗里。
那個平日總是站在熒光中心的人,此刻黯淡得仿佛隨時會被周身的黑暗所吞噬。
莊書悅見狀,心痛極了,胸口處有尖銳的刺痛劃過。
莊書悅想出聲喊夏陽,可他又不敢打擾夏陽。
——因為他很怕。
他是如此地害怕失去夏陽。
愛情可以使人變得勇敢,也可以讓人變得膽怯。
他只是一個等待審判的人。
所以他只能這樣,立在光影的分界處,望著他心間上的那人,站在他平常畫畫的畫板跟前,無聲的沉默著。
良久,還是夏陽先開口打破了沉寂。
“你來了。”
“嗯。”
“這畫,畫的不錯,怎么都不拿來給我看看?”說著,夏陽轉頭看向莊書悅。
那眼神,若無其事,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自己只是出門買了個菜,太不尋常了,這個認知令莊書悅更加惶恐起來:“只是閑時畫著玩的。”
“這畫的是我吧。”夏陽微歪了歪頭,好奇問道,“怎么會突然想到畫我?”
“也沒怎么……”莊書悅的聲音越來越小,語氣聽起來有點手足無措。“畫著畫著就畫了……”
可他雙目盼盼,目光灼灼,視線很是熱烈。
夏陽轉頭,避開莊書悅看來的目光,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以后別畫了。”
一句話,短短五個字,便將莊書悅心中僅存的一點期待打進了塵埃,強烈的痛楚令他在深深地揪起眉眼,但這表情很快又消失了。
至少這最后要給前輩留個好印象。
莊書悅看著昏暗的房間里,他深愛之人的側臉,點了點頭:“好。”
“你有覺悟?那很好。”夏陽轉身面對著莊書悅,雙手抱臂,慢條斯理地開始秋后算賬,“這么長時間過去,你都不主動跟我聯系,怎么你是真打算以后都不聯系我了?”
反轉來的太快,莊書悅措手不及,張了張嘴,可還沒等他出聲,夏陽又說道:“你當初可是信誓旦旦的說會一輩子喜歡我的啊,你不會想要反悔吧,錦鯉妹子。”
說話間,夏陽嘴角上揚,笑了起來。
莊書悅聞言,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看著夏陽,他好像能明白對方這話的含義,可又好像不能明白。
“怎么?網友相見你啞巴了嗎錦鯉太太,不會是因為終于意識到一直以來都是本尊在給你打call所以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了吧。”
莊書悅將目光轉到夏陽身后的畫板上,一會兒,再重新移回夏陽身上。
錦鯉太太……
數字妹子……
好半天莊書悅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是你……”
“可不就是我嘍,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莊書悅想起了對方所說過的那些喜歡自己的話語,一時間心花怒放,眼眶發燙,心臟也跟著發燙,一直都以為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唱獨角戲,可誰知,對方竟突然抱著這樣一大捧糖從他的心尖上灑下,以至莊書悅手足無措,措手不及。
他怎能不驚喜,怎能不意外。
“你不會真啞巴了吧?”夏陽雙手抱臂,好整以暇。
莊書悅出口的聲音澀澀的:“你不是要跟我分手的?”
夏陽笑了:“我為什么要跟你分手?我隨手在網上加個人,都能加到了你,我們這么有緣,我又為什么要跟你分手?”
“可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未來的事,我無法保證,也無法操控,也許真如你所想的那般,將來有一天我不會再有現在這樣的心情和堅持,但是書悅,至少這一刻,我是真心的。”夏陽前跨一步,再出口的語調轉為不滿,然而卻掩不住口氣里的鄭重之意,“不以余生為前提的交往都是耍流氓,我是那種會耍流氓的人嗎?”
莊書悅站在原地,遲鈍的腦子開始慢慢運轉,過了半晌,才勉強說道:“可是我怕,前輩我怕,我怕有一天,你會厭倦我,你會討厭我,恨我,然后再也不想看見我,甚至寧愿從來沒有認識過我。”
莊書悅邊說,邊死死地盯著夏陽,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仿佛渴水多日的旅人,終于見到了一汪水源,海市蜃樓也好,飲鴆止渴也罷,就算明知道它的危險與虛假,也依然壓不住心下的渴望和期待。
夏陽與之對視,良久,嘆息道:“可是書悅,其實我也會怕啊。”
短短一句話,輕而易舉地就抵消了莊書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