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頭失力地趴坐在地上,老淚縱橫,到最后連淚水都枯竭了。
作者有話說
碎了的小金下章要回家了,抱抱他
第127章 催命
程大器和金朝抵達奉天后,都堅持要看陶園昌最后一眼。
“一般人看了受不住的。”警員攔了攔,最終還是在二人的堅持下給他們放行了。
事故現場能找的陶園昌遺骸都被裝進了裹尸袋中,凍在了停柩處的木冰箱里。法醫拉開裹尸袋時,那些殘肢還爭先恐后地冒起了白氣。饒是程大器見慣了血腥場面,也還是挨不住親眼見到好友尸塊的沖擊。
金朝只看了一眼,便捂著嘴跑出太平間,撐著門嘔了出來。
程大器此刻也顧不上照拂小弟了,他兩眼直直地盯著碎塊,對警員道:“讓我和他單獨待會兒吧。”
這本不合規矩,但警員看著程大器沉痛的神情,最終還是沒有阻攔:“有什么需要就喊我一聲,我在門外等你。”
程大器像是沒了聽覺,只知道死死地盯著零散的尸塊,好似想用眼神將它們拼湊成一個完整的陶園昌一般。
“老陶,你是老陶嗎?”程大器單手撐著臺面,大膽地湊近辨認著,“你說話啊!說好了送完貨回來還要去追姑娘的是你嗎?”
“做生意要講誠信的,你說好要回來,現在卻零零碎碎地躺在這兒是什么意思?啊?我問你呢!”
“虧你還對沈家那小子那么好,他每次一來廠里你就把工作推了,陪吃陪玩地哄著,結果呢,你卻偏偏死在了他舅手上。你說你冤不冤?啊?我是不是跟你說過,叫你收收你這濫好人的性子。你到底圖什么啊!你一車車地送糖給戰區,送糖給災民,救了這么多人,不還是死了!老天爺會因為你心善就厚待你嗎?不會的!”
“你就這么走了,要小金怎么辦,把工廠都扔給他啊?他才十八啊,你要他一個人抗嗎?還有你撿來的那么多人怎么辦,都丟給他養啊?陶園昌你他媽這樣都敢撒手走了,你還有沒有良心?你給老子起來!”
金朝在外頭吐得昏天黑地,喉嚨也被胃酸侵蝕得灼痛。程大器的大嗓門尖銳地穿透了太平間厚厚的鐵門,刺得金朝心臟也開始鈍鈍發疼。
陶園昌是沒法被程大器罵起來了,他又不是魯班鎖,拆開了還能再原樣拼回去的。真正該罵的另有其人。金朝撐著墻晃晃悠悠地站起,倚在墻上緩好一會兒后才重新進了太平間。
程大器不管不顧地發泄完后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對金朝的再次造訪也毫無反應。他兩眼空洞地盯著頭頂的白熾燈,被光晃得幾欲流淚。
金朝走到停尸臺前,雙腿一屈,重重地跪在地上:“如果不是我去了爪哇,陶哥就不會拿到這么多白糖,也不會一次次地前往災區了。他本不該命絕于此的,都是我害了他。”
“說什么屁話呢?”程大器收回快被燈閃瞎的眼睛,抬腳對著金朝的屁股狠狠一踹,“你現在對著他的尸體說這些,把莫須有的罪名攬到自己頭上,是存心讓他合不了眼嗎?你真當自己開了天眼,還能預知他的命數啊?”說完他又意識到自己剛剛的那通發泄對鬼魂的傷害程度和金朝比起來可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金朝喃喃自語,不指望程大器能真的相信:“他本該死于兩年后,又或者說其實他并沒有死,只是在那一年選擇退出工廠,去做一份隱秘而偉大的工作。”
“神神叨叨的。”程大器嗤笑兩聲,而后竟不自覺地跟著金朝的思緒,幻想起陶園昌的另一種命運。或許在金朝看到的未來里,有志青年陶園昌會在組織的安排下,脫去他糖廠老板的身份,投身于偉大的革命任務中。等他退下后,糖廠的擔子一定會交到金朝手里,而他相信這個小小少年也一定能將廠子經營得很好。
如果命運能照這樣發展那就好了。哪怕陶園昌后頭為了革命事業死了,也比如今無緣無故被人炸死要強。
“如果我沒重來過,他就不會死了。”金朝又拋出了句讓程大器摸不著頭腦的話,而后便俯下身,對著地面哐哐磕頭。
他若沒重生,便不會和陶園昌合伙將生意做到了爪哇,也不會帶著這么多糖回來,害得陶園昌在陰差陽錯下被日軍誤殺。這條命,他又該如何賠給陶園昌,賠給他愛的人。
“你瘋了嗎?當自己是村口寡婦殉情呢!難道你把自己磕死了他就能活過來嗎?”程大器一把將金朝攔腰攬起,用袖子死死壓住他額頭上庫庫冒血的傷口,怒罵道,“我不管你在抽什么風,但既然你覺得自己對不起他,那便更該振作起來,扛起他留下的擔子才是。糖廠已經失了主心骨了,你要還胡來,那才是真的對不起他。”
金朝淚眼婆娑地看著眼前的裹尸袋,搖頭哽咽道:“我欠他的太多了,沒有他我早就死在十二歲的寒夜里了。上輩子我只知道給母親報仇,沒回報過他分毫,就連他最后的去向都一無所知。”
“我以為我這輩子改好了……改好個屁!他前不久才跟我說他有喜歡的女子,喜歡她很多年了,可我卻生生毀了他的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