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朝本就是臨時加入這趟任務的,因此身上就連槍都沒配。依照程大器的囑托,他將黃包車停在了遠處,坐在車上啃饅頭假憩,只等萬不得已之時再伺機行事。
停在他前面的黃包車還有很多,有些也并非是程大器車行的車夫。大家都在往這湊,只等著散場后能夠接單生意。車夫們悠閑地坐在路邊閑聊著,殊不知待會兒會有大事發生。
“誒,你們說江彩蝶有那么好看嗎?這么多人沖她來,搞得我也想買張票進去看看了?!?
“得了吧你,一張電影票要六角錢,你舍得買嗎?況且她的電影上映第一周根本搶不著票,還得加錢從黃牛黨那買。咱們啊,等貴客看完后聽他們講講故事就得了,一般人那看得起這個?”
話音剛落,戲院里就發出了兩聲尖銳的槍響,隨后便傳來了觀眾們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還沒等一些車夫反應過來,就有一大批人慌亂地從戲院里沖了出來。
“開槍了,死人了!”抱著孩子跑在最前頭的男人吶喊著,看見黃包車便一躍而上,“快走!”
戲院外頓時亂成了一鍋粥。金朝站上黃包車向前望去,見程大器拖起車對乘客高呼“走嘞,您坐好”,便知任務是順利完成了。
他放下心來,便也拖著車上前,想著能拉一個便是一個。這些觀眾本是滿懷期待地來看電影的,卻被他們的刺殺行動無辜波及,眼下自然是越快將他們送離血案現場越好。
可他沒想到的是,在這個理應還在上課的時間段里,他卻見到了沈滿棠和常遇青。
只見沈滿棠面色慘白,雙腳發軟,被常遇青半摟半抱著才能勉強站穩身子,而他的臉上、衣服上甚至還有一大片血跡。
“小滿!”金朝扔下黃包車,沖上前去一把將他拉了過來,“你中槍了嗎?”
他手忙腳亂地掀開沈滿棠的大衣,生怕這血是從他身上冒出來的。
誰知沈滿棠根本沒認出他來,他尖叫著,奮力推開金朝:“別碰我!放開我!”
常遇青上前一步,環住沈滿棠的腰,把他帶入懷里,而后用充滿鄙夷的眼神上下掃視著金朝。
“他讓你別碰他,聽不懂嗎?”
幾年未見,常遇青的聲音也低沉了不少,乍一聽確實有些唬人,就連在他懷里的沈滿棠都不自覺地抖了抖。
“別怕,不是在兇你?!背S銮嗯闹驖M棠的背,聲音又變得格外溫柔起來。
金朝根本無暇顧及常遇青,他看著瑟瑟發抖的沈滿棠,輕聲道:“小滿,我是元寶,我回來了。你過來,我帶你去醫院檢查好不好?”
此刻沈滿棠滿腦子都是剛剛坐他邊上那人腦袋爆漿的畫面。這不由得讓他想起五年前的今天,祖母和三叔也是這么在他面前死去的。他被濺了一身的血,卻連擦拭的力氣都沒有,要不是有常遇青扶著,他都無法從椅子上站起來。
好不容易出了戲院,卻又有一個陌生男人沖上來拉扯他。他害怕地把頭埋在常遇青的肩上,耳邊滿是混亂的嗡鳴聲。
沈滿棠這個狀態,讓他跑肯定是跑不動了,可此地剛發生過命案,確實不宜久留,饒是常遇青再不待見金朝,也不得不開口道:“用你的車帶他?!闭f罷便將沈滿棠抱到了黃包車上。
見常遇青也想上車,金朝趕忙阻攔道:“你別,我拉不動兩個人,你上別的車去?!?
看金朝一副“我弱我有理”的架勢,常遇青也只好放棄對抗。他松開沈滿棠的手,對金朝道:“他身上沒傷,就是嚇著了,送我家就好?!?
金朝只聽了前半句就見機跑了,甚至跑得比平時沒拖車時還快。直到把常遇青徹底甩開后,他才拐了方向往陶園昌的洋房跑去。
沈滿棠坐在車后頭被金朝又癲又甩,晃得他午飯都要吐出來了,什么陰影和噩夢也早都被這個不合格的車夫甩沒了。他看著眼前人狂奔的背影,不可置信地喚道:“元寶?”
金朝猛地剎住腳,放下車把驚喜道:“你沒事了嗎?”
沈滿棠霍地抱住他的脖子,淚流滿面道:“元寶,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別騙我啊,我都被你騙好幾回了?!?
他抬起頭確認了一下,然后哭得更慘了:“元寶好像沒這么黑啊?!?
金朝聽后臉變得更黑了。他掐了把沈滿棠的腰,戲謔道:“就你白,白得跟個湯圓似的?!?
……這人說話不客氣的口吻確實有點像金朝。沈滿棠不敢置信地松開手,看著眼前這個他想了近五年的男人。
除了皮膚黑了點,身型高大了些,其他分明就和他的元寶一模一樣啊。
“你能翻個白眼嗎?”沈滿棠弱弱問道,想要再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又出幻覺了。
金朝如他所愿,發自內心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沈滿棠鼻子一抽,熱淚盈眶地抱了上去:“元寶,你怎么才回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他哭得有一抽沒一抽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氣了:“我想你想得好痛苦,我每天都好痛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