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滄一把扯上窗簾,煩躁地答道:“是沈泱。這癟三國外混不下去了跑回國了?大半夜發什么神經?還真把這當他自己家了。”
見傅君佩沉默不語,他又叮囑道:“你接著睡吧,我去應付他就行。他若要住下,你也不用多搭理他。他就是沈泓的狗腿子,用不著給他好臉色。”
傅君佩心緒不寧,實在無法應付沈滄的玩笑話,只能胡亂地點頭,想想又提醒他道:“沈泱在的這段時間,你就別再來我房里了。衣服也趕緊換了,別讓他看出端倪來。”
沈滄嫌麻煩地“嘖”了一聲,但還是乖乖照做。他的衣服幾乎都留在傅君佩房內了,這會兒臨時被趕走,也意味著他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可能會穿的不倫不類了。
“大晚上的誰在家打領帶?”傅君佩一把扯下沈滄手里的領帶,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她看著沈滄那不慌不忙的磨蹭樣就生氣,可又無法和盤托出自己為何如此恐懼,便只能遷怒沈滄,“就知道磨洋工,還不趕緊下去。”
沈滄扯著她偷了口香后才老實地下樓了,大廳里,沈泱已經坐在沙發上等候多時了。
不過他倒也沒閑著,才一會兒功夫就手賤地把沈滿棠拼了幾周的拼圖給拆了。
沈滄掃了眼茶幾上的殘骸,冷臉道:“你回來做什么?沒錢了?”
“嘖嘖嘖,你每餐吃金幣長大的?說話一股子銅臭味。”沈泱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把腳架在拼圖上,自顧自問道,“我大嫂和小侄兒呢?等等,沒記錯的話大嫂生的是男孩吧?”
“關你屁事。”沈滄從小到大只要一見到這三弟就腦充血,說話也必得夾槍帶棒讓他不好過才行。
有沈天佑和沈泓護著,沈滄也沒法對這小癟三怎樣。而這小癟三也慣會審時度勢的,身邊沒人時,他也常出言不遜挑釁沈滄,惹得沈滄暴跳如雷,三天兩頭的揍他,然后再被罰跪祠堂。可一旦身邊有人給他撐腰時,他便會裝出一副唯唯諾諾、惹人憐愛的模樣,最后倒霉的還是沈滄。
在沈泱的步步引誘下,終于有一天,沈滄失控地把沈泱、沈泓二人統統打進了醫院。沈泱其實沒什么事,挨打的全程幾乎都被沈泓護在了懷里。而沈泓就比較不幸了,不僅手腳都被打上了石膏,還在醫院躺了許久。
沈滄傷的這兩個人,一個是沈天佑最優秀的兒子,而另一個又是他虧欠最多的養子,兩個加起來,足以讓沈滄徹底失寵,而曹錦和亦被沈天佑牽連,責怪是她教壞的孩子。
這下沈滄是真爹不疼娘不愛了,即便他打人的出發點確實是為了給自己的母親和四妹打抱不平,但最后還是不可幸免地被曹錦和發配到日本,一個人摸索著在異國他鄉長大。
這讓他如何能不恨沈泱?
“二哥還真是,十多年如一日的小心眼。”沈泱踩著拼圖,頗有興趣地點評道,“梵高的畫?我這侄子還挺會挑的。”
“把腳放下去!客人就該有個客人的樣,你還真把自己當三少爺了?”沈滄怒視著沈泱那吊兒郎當的放蕩樣,再次輕易地被他激怒了。
這拼圖還是他前不久托人從歐洲寄來的。沈滿棠不知從哪本畫集上看到的這位過世已久卻才開始出名的畫家,嚷嚷著要沈滄給他買梵高的真跡。但那些畫的價格被炒得正高,且一畫難求,無奈之下沈滄只好先用拼圖穩住兒子,再找朋友接著幫他搜羅。
沈滿棠本也就是隨口一說罷了,就算只有拼圖也夠他滿足的了。收到禮物后他便繞著沈滄直夸,嘴甜得和喝了蜜似的。
“爸爸你真是太無敵了!我拼好后要帶去畫館讓大家都羨慕我!”
沈滄腦中閃過沈滿棠高興的模樣,卻又見孩子好不容易拼好的拼圖就被眼前這個死人踩在腳下。他忍無可忍,怒罵道:“鄉毋寧不懂規矩就滾回老家找你娘教你,別在別人家里頭撒野。”
這話倒是把沈泱的逆鱗都觸了個遍,他最恨沈家人在他面前提及養母,更恨他們自詡高人一等,連自己的根都忘了。如若沒有他養母的信任和支持,沈天佑他能賣光家中漁船跑上海來發家嗎?掙著錢后不想著回報妻子,反倒隱瞞家室,在城中又娶了曹家玉器行的女兒。若不是族長做主,把他記到沈天佑的名下,恐怕他姆媽早就沒了活著的指望。
他一腳踹翻茶幾,起身挑釁道:“沒記錯的話,在沈天佑早前的遺囑里,沈家的西花廳都是歸我所有的。我想該注意的人是你才對吧。聽門房說你平日里都是住西花廳的?我不在的時候也就罷了,既然我回來了,還請你別再走錯地方了。反正睡大嫂這,也正合你意,不是嗎?”
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卻被樓上傳來的一陣響動打亂了。沈泱抬眼,就見二樓樓梯口有兩個小少年的身影一閃而過。
“喲,小侄兒大晚上不睡覺,起來看戲呢?”沈泱盯著那個方向,眼眸漸深,嘴上說著戲謔玩味的話,臉上卻無半分笑容。像是比起憎恨沈滄,他反倒更憎恨這個未曾謀面的侄子一般。
樓上,沈滿棠驚魂未定地貼緊門板,捂著心口大喘氣道:“三叔看著也太可怕了吧,他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