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園昌嚼著冰沙,撐著頭嘆息道:“怎么想讓北洋政府拒簽不平等和約就這么難呢?”
金朝笑笑,堅定道:“會成功的,相信我。再見面那天一定是個好日子。”
他看陶園昌吃得差不多了,就拿起打包好的栗子粉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還得回去陪弟弟吃飯,就先告辭了。陶老板,我們一個月后再見。”
接下來的日子里,金朝每日都會在小廚房從早站到晚,只為了不斷調試新糖的口味以接近自己記憶中的味道。沈滿棠則照樣搬張椅子坐到他邊上畫畫,等他做好糖后第一個試吃。
他們能那么清閑,還是因為如今的上海就連中小學都一律開始罷課了。學生罷課游行愈演愈烈,就連工人們也開始了大規模的罷工。到了六月十日,工人罷工運動達到了最高潮,上海的鐵路、輪船、銀行、電話等各行各業的職工們,都積極且堅定地加入到了罷工和抵制日貨的斗爭中來。作為東南第一商埠,上海如此大規模的運動也讓許多其他地區開始醞釀并效仿此舉。
作為淞滬護軍副使,常勝自然需要為此擔責。他早前幾日便向北京發去急電,力勸政府做出讓步,可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坐立難安的他生怕自己調任前會出什么大亂子,只好隨軍警、馬隊一起到街頭巡視。
他騎著高頭大馬,在路口俯視著這只由工人組成的游行隊伍喊著口號從他的馬前經過。突然他在人群中看見一個高大且文氣的身影——是他過年那會兒才在沈家見過的汪緣覺。
他頓時怒火中燒。多么可笑,這是他曾經資助過的孩子,如今卻站在游行隊伍里向他示威。他瞬間勒緊韁繩,雙腿無意識地夾緊了馬肚子。馬兒誤解了他的意思,受驚揚起前蹄,發出尖銳長鳴,一躍便沖進了人群里,撞倒了三四個人。
眼見著馬兒還要往前沖,危及之時,汪緣覺飛奔到了馬的前頭,揮舞手里的旗桿阻止其前行。尖頭的旗桿將將要戳到馬臉上時,馬兒才猛地抬起前蹄急速停下,卻又因抬起幅度過大而落得個人仰馬翻的下場。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常勝還沒來得及控制馬兒停下就已經被它甩到了地上。頭部著地的他眼前一黑,直到汪緣覺和下屬們圍過來將他扶起時才找回了些神志。
他撫著頭緩緩坐起后才意識到,他現在正被游行隊伍團團包圍著,那些剛剛還在被他俯視的人現在也在俯視著他。更有甚者還要從后排擠上前來,探頭探腦地將他的狼狽樣盡收眼底。
常勝怒不可遏地瞪著汪緣覺,狠戾的目光宛若一把手槍頂在汪緣覺的頭上,逼得他斂聲屏息,分毫不敢移動。
他踉蹌起身,假意友好地拍拍汪緣覺的肩,稱他是熟識的小輩,邀他來常公館坐坐。然而等汪緣覺坐上了警務處公車后,車子卻飛速地向提籃橋駛去。
“此人居心叵測,刻意制造騷亂,意圖謀害護軍副使,罪不可恕。還望警務長將他帶回監舍看押幾日,待外頭的事處理好了我就來審問他。”
作者有話說
(^)ノ開始給角色吃一點愛情的苦
第39章 常安
沈滄是一日后才知道汪緣覺被捕的事。今日北京政府抵不住壓力,下達了罷免了曹、章、陸等親日派官僚的指令,抗議活動取得了初步勝利。社會各界相繼組織復工復產,隆燊銀行也在收到消息后立即召回了職工。可左等右等,卻沒有等來汪緣覺。
一番打聽過后才知道,原來是昨日的游行里出了一點“小插曲”。沈滄立刻從銀行驅車前往常公館,卻被小廝攔在了門外。
“抱歉啊沈先生,我們家老爺身體不適,這幾日不方便見客,請您改日再來吧。”
這還是沈滄第一次吃閉門羹,可他也做不出強闖私宅這種無禮之事,只好調轉車頭到警務處找關系。令他沒想到的是,警務處長直接與他表明,汪緣覺不在此處,他們昨日只是順道將他送往常公館。
事情比沈滄想的還要棘手。汪緣覺只是當街沖撞了常勝,何至于連他出面都無法保釋,而常勝更是閉門不見,甚至連一個合理的解釋都沒有。
他不知道的是,沖撞確實事小,常勝一開始也不過是想略施小戒,讓汪緣覺在牢里吃幾天苦頭。可令常勝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那向來膽小怯懦的女兒竟會為了汪緣覺頂撞自己。
昨日常勝收工回家后,難得的放松了一回,讓下人開了壇好酒。他終于收到北京政府即將罷免“賣國賊”的風聲,這也意味著他很快就能結束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安心地等待升遷了。
而且他今日雖然在眾人面前出了糗,但也算是為上次汪緣覺阻撓他與沈滄合作一事出了口氣。況且既然汪緣覺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得罪他,那么沈滄作為他的上司,于情于理都該替他賠禮道歉。
沈滄已經連著兩次拒絕自己的合作要求了,他明面上沒法拿他怎么樣,只好借些無關痛癢的小事敲打敲打這個年輕人的銳氣。他將酒舀入碗里,暢快地笑著,仰頭痛快地喝了個干凈。
“誒誒誒,喝慢點,等會喝醉了可沒人伺候你啊。”常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