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佩瞠目結舌,萬萬沒想到郭海彪不僅將殺人的罪行撇的一干二凈,還誣陷自己指使他拋尸。她心中明白自己被人擺了一局,而那人明面上針對的是她,實際卻是將槍口對準了沈滄。
沈滄冷笑一聲,臉色陰沉得仿若烏云壓頂,叫人不寒而栗:“wrence先生,戲落幕了,可以隨我去中堂了吧?”
“自然,自然。您先請。”wrence來華已久,渾身浸潤著官老爺拿腔作勢的虛偽勁。
沈滄起身,溫聲對傅君佩交代道:“勞煩大嫂幫忙招待各位領事員了。”而后又湊近低聲道:“別怕,我會處理好的。”
中堂里,wrence笑得十分開懷:“其實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要勞煩沈太太陪我們走一趟。若是審問后排除了嫌疑,我們自然會把沈太太安然無恙地回來。”
“直說吧,你要什么?”沈滄拿出一盒雪茄,利落地將雪茄頭剪去,又劃了根火柴點燃。整套動作行云流水,優雅貴氣,只是拿放東西時發的嘈雜聲響透露出了主人的躁郁。
“沈先生,你也知道我們傾銷軍火向來是和怡和洋行合作,你繞過我們直接找英國的工廠下訂單,屬實是壞了規矩。”wrence雙手背在后頭,氣定神閑道,“當然,我們非常樂意和隆燊銀行合作,若是沈先生愿意讓我們分一杯羹,那今日之事自當是從未發生過。可若是沈先生不愿意,那么louis在中國境內出了事,我們領事署自然有責任和義務過問。”
自舊年起,國內軍閥混戰,列強乘機傾銷軍火以支持各派系軍閥,并借機擴展侵略勢力,同時大發戰爭財。沈滄三個月前才終于搭上了常副使這條線,本來已到了與英國軍工廠談價的最后階段,此時英領事署橫插一腳,便是見他做熟了飯,想要連鍋端走。不止是這一筆訂單,往后此事都將成為他們要挾他的把柄。
背后搗鬼之人早早策反了郭海彪,卻硬是等他將一切都談妥后才將事情抖落出來,著實狡詐。
沈滄深吸一口雪茄,又將煙從鼻腔中緩緩吐出后才道:“最多讓你三分利。這筆生意談到現在,我搭進去的人情打點費不是你能估算的。你既和洋行合作過,自是知道我給的價格不低。”
“我就喜歡沈先生這種爽快人。”wrence顯然十分滿意,主動向沈滄握手言和,“那么今日郭海彪鬧出的一切事,我們英領事署都當沒發生過,人也會留在沈府交由沈先生您處置。告辭。”
等送走了領事署的一幫人,傅君佩才慌亂地將沈滄拉入房內:“怎么樣?沒事了嗎?”
沈滄摸了摸她的頭,安撫道:“沒事了,不用擔心。”
傅君佩擔憂地問:“wrence和你提了什么條件?”
沈滄不以為意道:“和常副使的那單生意讓了他們三分利。”
“那你之前辛苦那么久,不都白忙活了嗎?”傅君佩焦急地看著沈滄,無比懊悔自己之前怎么那般沖動。
沈滄吊兒郎當道:“沒事,少了這單又不會餓死,你還怕我養不起你和小滿?”
“是我拖累了你,我真是……”傅君佩咬著唇,只覺一陣胸悶氣短。
沈滄將頭埋入她頸側,拱了拱,撒嬌般道:“哪有,要不是你我也做不成這單生意。你要真心疼我,晚上就別老趕我走。”
“滾,和你說正事呢,沒個正形。”傅君佩在他背上用力一拍,嗔怪道,“那阿彪怎么處置?”
“先看看能不能從他嘴里翹出什么吧,”沈滄單手解開傅君佩的旗袍盤扣,邊吻她的側頸邊說,“我再讓趙豐年去查查,是不是其他幾家銀行做的手腳。”
傅君佩扯著他的頭發將他拉開一些,認真說道:“雖然趙豐年是你一手提拔起來的,但阿彪跟了你父親這么久都能叛變,你也不要過于依賴趙豐年了,誰知道你身邊還有誰是眼線。”
沈滄湊上前去啄了傅君佩一口,答應道:“我曉得的。除了公事,你看我把哪件家里的秘辛交給他處理過?讓他給家里開車也是想搓磨他的銳氣。只不過現在阿彪廢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其他可信賴的人了。我還得從頭再培養個,要些時間。”
“不急,慢慢來。”傅君佩雙手環住沈滄的脖子,嘆氣道,“和軍閥做軍火生意本就是與虎謀皮,討好了這個便得罪了那個。如今連你身邊人都被挑撥了,再干下去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先停一停好不好?我不想你出事。”
沈滄有些猶豫:“你知道我爹和沈泓沉船出事那次,就是沒和英國工廠談攏才去的美國。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想將此事辦好,既是想讓曹錦和看看,我辦成了沈泓辦不到的事,也是想向你證明,我……”他突然停住了。
“證明什么?證明你比沈泓優秀?”傅君佩疑惑一瞬,笑開了顏,“我又沒喜歡過沈泓,你在我面前較什么勁?”
沈滄自嘲一笑:“我一想到你給他生孩子就吃味,我以為你心里至少是接納了他的。是我心胸狹隘。”
聽到這話,傅君佩頓時沒了笑意,她眼神閃躲片刻,最后又像是認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