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豐年感受到懷里的人打了個寒顫,隨即便是一陣細微的發抖,身子也僵硬直挺的像個假人。他暗罵富家少爺慣會搓磨人,下個樓罷了還要挑是誰抱的他。
從沈滿棠的背被趙豐年碰上的那一刻起,他就連腳上的疼痛都忘了。成年男性骨節分明的大掌摟住他的胳膊,堅實粗壯的手臂環住他的背,就像陰冷滑膩的蛇緊緊纏繞著他,欣賞獵物因過分害怕而不敢呼救的可愛神情,并在他反抗時用更大的力氣一圈圈地纏繞,用瀕臨窒息的恐懼教會他屈服等死。
這讓他又想起了louis。louis是沒再來過了,可每個人都成了louis。
趙豐年一路把沈滿棠抱進了車里。一挨著真皮坐墊,沈滿棠才像會動了似的,手腳并用地后退著,等趙豐年關上車門他才松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金朝才拿著蘆薈準備的食盒上了車。上學的日子里他們的早餐都是在車里隨便對付的。沈滿棠是真衣來才伸手,飯來才張口,早上還要好半天才能叫醒,根本沒時間在家好好吃頓早飯。
金朝打開食盒,拿出一個用油蠟紙包著的粢飯團遞給沈滿棠,可沈滿棠卻在他快要靠近時猛然一震,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
金朝看著他布滿雞皮疙瘩的手臂,擔憂地問道:“怎么了?是不是腳又疼了?”
沈滿棠才反應過來是金朝在同他說話。他驚恐未定地搖搖頭,一言不發地接過粢飯團。
金朝還是沒想明白沈滿棠到底怎么了,以為他又在忍痛,便把他的腳慢慢抬到自己腿上,讓他倚著車門休息。
等到了學堂,趙豐年又客氣地問道:“小少爺,你教室在幾樓?要不要我抱你?”。
“不用了。”沈滿棠沒等車停穩便打開車門,一個人歪歪扭扭費勁地跳了出來。
金朝不放心地喊了句:“等我一下。”然后快速對趙豐年交代道,“趙叔,我們今天申時就考完試了,麻煩你早點來接我們。”
不等趙豐年回復,他便匆匆下車去追沈滿棠了。趙豐年哼哧一笑,斥罵道:“兩個沒禮貌的東西。”說罷便猛踩油門駛走了。
金朝扶著沈滿棠,不解地問道:“怎么生氣了?一路上都不和我說話。”
沈滿棠有些煩躁,有一部分是腿疼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為回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往事。
他撒氣道:“你之前不是都嫌我煩嗎?那我就不吵你了啊。”
金朝努力回想自己上一次對沈滿棠不耐煩是什么時候。他有些記不清了,覺得自己可能是無意間顯露出了嫌棄的神情傷害到了敏感的小孩。
金朝反思道:“我錯了,原諒我好不好?我以后都不嫌你煩了。”
沈滿棠抽了下鼻子,打開他的手:“不關你的事,你別管我了,我想自己待一會。”
這還是沈滿棠第一次趕他……金朝暗道不妙,卻想破了頭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了這位小少爺。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出門前讓趙叔抱你,你不高興了?那你自己能下樓梯嗎你就逞強?你要是摔下去了怎么辦?”金朝有些著急,聲音越來越大,就連路過的同學都紛紛側目。
沈滿棠終于跳不動了,就把左腳放下來輕輕挨著地緩解腿酸。站定后他便氣沉丹田,吼得比金朝還大聲:“我說了不關你的事!別煩我!”
說完,他罵人的囂張氣焰又被眼淚火速澆滅了,站在大堂中間委屈地哭起來:“你走啊!我不想看到你,我討厭你。”
這會兒正好有先生路過,看到兩個小孩劍拔弩張的架勢,忍不住笑出了聲:“小同學們怎么吵架了啊?要不要先生來評評理啊?”
沈滿棠只顧著抹眼淚,哭得十分忘我,金朝只好代為發言:“沒事,他就是腳燙傷了,鬧脾氣呢。”
那位先生像是才注意到沈滿棠詭異穿搭下瘸著的腿,恍然大悟般嘆了口氣:“嗨,我當多大點事呢。走得了路嗎?要不先生背你上去吧。”說完就蹲下了身子。
誰知這個哭嚎的小同學不但領情,還對他避之不及,繞開他慌亂地往前跳著,聲音顫抖道:“不要……不要碰我,我自己走。”
金朝腦海里閃過什么,眼睛一轉,才終于反應過來。他先是給先生鞠了一躬道:“多謝先生好意,我陪他慢慢走就好。”而后趕忙跑上前扶住沈滿棠。
那位先生推了推眼鏡,尷尬起身,背著手望天,若無其事般走了。
“你先靠著我停會兒,”金朝拖住沈滿棠,語氣溫柔的像是春日里輕拂而過的微風,“我想和我們家最聽話懂事,最招人喜歡的小滿說會兒話,可以嗎?”
興許是看到那位先生走遠了,沈滿棠混亂的腦子清晰了些,激動的情緒也緩和了不少。但他還是難免想和金朝賭氣:“不想理你。”
“啊……我本來想放學回家給你做摩爾登糖的,可你都不理我,那還是算了吧。”金朝故作遺憾地嘆了口氣。
“什么是摩爾登糖?聽都沒聽過,唬我呢?”沈滿棠狐疑地看著金朝,還是被他的話題帶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