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的冬日天色陰沉,風裹挾著濕氣穿過街角。
路旁的鐵質垃圾桶表面泛著微光,夜晚殘余的露珠在其上慢慢滑落。
郁知站在公寓樓下,腳步停留在濕冷的地磚上。
深色的地磚泛著一點水光,倒映出她白色羊絨大衣的一角。
這件大衣是昨天從工作室離開時,arc所給她的印著英文logo的禮盒中取出的。
大衣布料細膩,溫暖柔軟。
穿著很舒服。
鞋尖輕點著地面,郁知腳踩著一雙棕色低跟短靴,鞋邊殘留著幾分雪跡。
她的手在大衣口袋里又一下沒一下摩挲著羊絨布料,指尖感受到柔滑的觸感,但心里卻始終無法放松。
她腦子里現在還在想清早出門前遲晚跟她說過的話。
“去啊兒呢?”
郁知回頭,看見遲晚從臥室門口走出來,手中抱著個玻璃水杯,身上是一件松垮的黑色毛衣,紅發松散地垂在肩頭,赤著腳踩著毛絨拖鞋,眼神從她的大衣掃到手上的包。
視線掃過郁知的大衣和手上的包,遲晚慢悠悠地開口,“一大清早,打扮得這么漂亮?”
郁知頓了一下,站在玄關邊低頭整理了一下衣擺,沒有搭話。
顯然遲晚沒打算放過她,人直接踩著毛絨鞋走過來。
遲晚站在她身前,細細打量著郁知的穿搭,嘴角勾起抹淡淡的弧度:“這件大衣…”,她面上露出點驚訝的神情,“loro piana的?”
“是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遲晚挑眉,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話“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職位是助理,什么工作需要你個助理穿loro piana的大衣?”
“郁知,知道這衣服多少錢嗎?”遲晚慢悠悠地說,伸出手捏了一下袖口的縫線,“loro piana的特別款。價格少說也要兩萬五美金。”
兩萬五美金?
接近十五多萬人民幣。
郁知愣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大衣,手指下意識地捏住衣擺。
她不是沒有感覺到這件衣服的不尋常,從那包裝精致的禮盒中便能窺探一二。
但她昨天下午回到公寓便忙著趕報告,哪有時間去看。
再說了,鬼知道這禮盒會不會在陪她老板的朋友聚會后被arc收回。
握不到手里的錢,看了也是白看。
但講實話,十五萬人民幣這個數字在郁知腦子里繞了好幾圈,根本停不下來。
對于一個只在aldi買打折食品的窮留學生來說,著實是太多了。
一件大衣,十五萬?
郁知忽然覺得這件原本讓她感到溫暖的大衣有些發燙。
“這個包——”遲晚彎下身,低頭仔細看了一眼搭扣上的標志,緩緩念道:“delvaux brilnt”
“你究竟想說什么。”郁知打斷了遲晚的話。
“沒什么。”遲晚輕笑了聲,直起身,手指隨意地撫了撫自己的紅發。
“貴的品牌總是不錯的。”
“我不清楚價錢。”郁知說。
“是不清楚,還是不想說?”遲晚靠近一步,嗓音中有幾分意味深長的意味,“不是不找金主嗎?這身行頭,沒人信是工作需要。”
郁知沉默了。
她想反駁,可她竟沒什么能說出口的。
說什么呢?
答應老板陪他參加一個朋友聚會?或是老板強硬吩咐的著裝?
怎么說都聽起來像是在騙人。
“其實挺好看的。”二人之間的氛圍靜默了會兒,遲晚率先開口。
郁知抬眼看她:“什么?”
遲晚微微笑了一下,紅發垂在臉側:“我可沒什么意思,就是覺得你比平時更漂亮了點。”她頓了頓,“難得的好打扮。”
郁知嗯了聲,沒再多言。
“行了,別傻站著了,快走吧,今天我們全勤助理不怕上班遲到了?”
擰了下門鎖,遲晚替郁知打開門,語氣里帶了點調侃。
郁知輕點下頜,轉身走出。
“對了,今晚還回來嗎?”
遲晚的聲音再度在郁知背后響起。
“當然。”
“幫我帶晚飯,三明治就行。”
“”
郁知沒轉身,聲音發悶:“給錢。”
遲晚擺擺手:“回來給你。”
二人間的對話就此結束,
寒風卷過,郁知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大衣。
掌心袖口處的羊絨質感觸感溫暖,郁知心里卻涌上了點不知從何而來的冷意。
遲晚的話反復在腦海里回響。
她的語調總是散漫的。
郁知清楚,遲晚并沒有惡意。
但那句“不是不找金主嗎?”始終令郁知難以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