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四天前。
趙飛星的手扶在那冰冷的黑色鐵門上,低下頭,有些想吐。
她不確定這是不是違反和裴素章契約的征兆,但她又開始頭疼,這是毫無疑問的。
前日她終于趕走了六月。而六月終于愿意走的原因,她也并不確定。只不過在他走后之后,原來放在床頭柜里的信封不見了。這會兒她頭痛欲裂,也沒精神多想,強撐著坐了十幾站公交過來了謝家。
“飛星,你沒事吧?”謝老先生浮現在她身邊,關切地問。
“沒事,可能是換季感冒。”飛星說,“也是我不好,換了手機號,也沒告訴謝……謝先生。我答應過他要做到的事情,就應該做到。反而麻煩謝老先生您來找我……”
是的,飛星又能看見了。
所謂的“陽間之鬼”。
不知是不是上次和韋湜的叁命五婚之法起了效用。但是,另一個確鑿的事實則是——她聯系不上裴素章了。
原本,她打算找裴素章說江聽木的事,但連著數日聯系不上,她也沒法。于是只能去打聽江聽木的事情,又聽說江聽木這段日子不在t市……正在此時,謝老先生來找她了。因為換了電話,仆人聯系不上她,于是謝老先生找到她,第一句話便是:
“謝君遠死了。”
飛星沒有流一滴淚。自打她決定要和這世間一刀兩斷以后,她便已經把這輩子的淚哭完了。
她冷靜地問:“謝老先生,您過來……是為了他的遺愿,對么?”
“是。”謝老看著她的眼睛,說,“他要你……為他行那叁命五婚之法。”
飛星閉上眼睛。
死,與活,孰輕孰重?
她沒有辦法比較。
現下,她已經離開了與她有聯系的所有人。更換號碼,更換住址,隱姓埋名。
一切都是為了——不再行鬼媒一道,不再……碰叁命五婚之法。
想必謝君遠知道她借此書又行鬼媒,早有猜測。但他縱是算盡一切,也算不到她被人威脅,從此不能再行此道。
“謝老,咱們一邊走,一邊說吧。”飛星沒有拒絕,無論如何,都要見他最后一面……沒有人可以阻止這一點。
她這時又變回從前那般身無長物的樣子了,隨時可以離開任何地方,沒有半分牽掛。飛星把那折起來熨好的黑色衣裙穿上,又戴上了那顆被遺留在抽屜角落的玉戒指。謝君遠想見她漂亮不哭的樣子,她知道。
“青梅小姐的事,解決了嗎?”謝老問。
“嗯。”飛星點頭,“她現下應當已經去了九獄。”
“那就好。”謝老點頭,又說,“好久沒有見到你了,飛星。你是什么時候起又能看見我們的?”
“幾天前。”飛星說,“要不是這么巧,我說不定……”
她又黯然地低下頭去。說不定不會接到這消息左右為難?說不定會錯過那個人的葬禮?說不定……她又想起裴素章了,這確實是命。
“飛星,我只是替人傳話,你可以選擇不答應。”謝老搖搖頭,“這種事,須得兩廂情愿。我這孫子自小聰敏,不明白他怎么會不懂這件事……”
“沒關系,謝先生……和我說過的。”飛星答,“您別擔心。”
頭又開始痛起來,于是她對謝老說:“謝老先生,給我說說謝君遠小時候的事吧,我有些暈車,正好轉移一下注意力……”
“好哇!”謝老當即來了精神,滔滔不絕地和她說起來。這招兒,還真管用。不知不覺,兩人就走到了謝家門口。飛星站著緩了一會兒,手還沒按上門鈴,門就從里面打開——面前正站著謝家的女管家蘇宛,有些激動,向她盈盈一禮:“還好,您終于來了,趙小姐。”
飛星點點頭,問:“謝先生在哪兒?”
“在地下室。謝先生吩咐過,除了您和負責下葬的人,其他人不允許進去。”
飛星心頭又是一沉。她怎么當得起呀……謝君遠,真是給她出了一道難題。
她看向謝老,輕輕掀動嘴唇:“您要進去嗎?”
謝老說:“不。這是他自己的決定,我尊重他的決定。”說完,又笑笑,“他總要搬出來下葬的,我總能見到他。”
飛星點頭,跟著蘇宛一路走了下去。前頭說過,地下室是一所完整的圖書館,而在這條主路的盡頭,則是一間封閉的房間,里頭似乎還設置了通風設備,飛星一走進去,只聞到往昔縈繞在謝君遠身上那種淡淡的香氣……
蘇宛說:“謝先生吩咐了,接下來的事,都由趙小姐做主。”
“我……嗎?”飛星遲疑了一下,看著面前冰棺中容顏如昔的人,輕輕說,“去吧,等到后天再進來,準備下葬。”
“是。”蘇宛行了一禮,又不聲不響地出去了。房間里正剩下她和謝君遠,越靠近那冰棺她越覺得冷。饒是如此,飛星還是伸出手去,隔著玻璃將手貼在他臉上。
“謝先生,你是要以寬和之名,行自私之事么……”飛星